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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凯先、张文宏联袂推荐

人类与全球灾难

只差一场传染病

年发生的新冠肺炎疫情对中国、对世界的冲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除了对健康、生命的破坏外，其更重要的影响，可能要算全球经济社会发展近乎停摆乃至倒退，这是几乎重大战争都无法达到的重创，而小小的病毒做到了。于是我觉得可以谈谈类似的传染病对人类的影响，也许从中可以看到些许身影，更也许可以从中悟到一些道理，并改变我们的思维、行为，甚至整个社会的信仰、法律、规范，以使世界更加美好、人类更加和谐。

首谈天花的原因

首先谈天花，是因为这是唯一一个曾经肆虐人类上千年、而今无影无踪不复存在的疾病，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但它真实存在过。而首谈天花，也正因为它确实消失了，这是人类的胜利，也是人类抵御病痛的终极目标。套用泰戈尔的一首诗：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经飞过。不得不说，这个“鸟儿”着实有些大。

天花的历史与破坏力

先说说天花的历史悠久与破坏力巨大。有资料说在人类开始普遍与所养殖牲畜共同生活后，天花病毒第一次袭击了中东的阿拉伯人，时间大约在公元前年。有实物证据的，是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五世木乃伊脸上的典型脓疱，他死于公元前年。而在有据可查的年时间里，天花夺走了超过10亿人的生命，并让更多的幸存者毁容。一些地方的天花死亡率甚至高达95%，因此这里的父母通常会等到孩子活过了天花才给他们起名字。而我国清朝的康熙皇帝，也是在感染天花幸存后，有幸被选为继承人，开启康乾盛世，对他而言，又是不幸中的大幸。

罗马帝国的衰落

公元年，马克·奥勒留接管了罗马帝国。当时的罗马帝国包括几乎整个西欧、北非、不列颠群岛的一部分以及中东的大部分地区，被人们视为世界上最强大、最繁荣的帝国之一。

然而，公元年的一场小冲突改变了一切，引发罗马帝国长达一个世纪的衰落，并最终退出历史舞台。当一群被称为帕提亚人（来自今天的伊朗）的人入侵罗马人控制的叙利亚和伊拉克时，问题产生了。罗马派出了全部军事力量，经过3年的战斗，占领了帕提亚的首都塞琉西亚。罗马士兵掠走了全部珍宝，并带回来意外的“礼物”——天花。天花沿着贸易线路迅速传播，不分青红皂白杀死各个阶层的人，包括马克·奥勒留。接下来的年里，包括安东尼瘟疫、居普良瘟疫，天花导致0万人死亡。人口大量衰减，使粮食短缺、经济衰退、财政危机、军事力量削弱，罗马帝国最终走向分裂。

天花在欧亚大陆间歇式暴发0余年的时间，造成大量伤亡的同时，也让欧亚人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16世纪的阿兹特克天花患者

哈佛大学皮博迪考古与人种学博物馆

探险造成全球传播

15世纪，奥斯曼帝国占领了欧亚大陆的几个重要港口城市。为了摆脱奥斯曼帝国的控制，欧洲的君主们开始探索遥远的大陆，寻找国外领土作为他们的殖民地。他们瞄准了非洲、美洲、澳洲、大洋洲。他们初到新大陆时，遭到了长居于此的数百万土著的抵抗，但是欧洲人用先进的武器和“天赐”的传染病，系统地屠杀了整个土著文明。尤其是天花，类似欧洲早期的安东尼瘟疫和居普良瘟疫，天花在一些新大陆甚至消灭了90%的土著人口，在社会各阶层造成大规模混乱。

对于殖民者来说，天花是上帝赐予的神圣礼物，协助他们加快了殖民的步伐。当他们认为上帝的行动不够快时，甚至自己动手，试图故意让土著居民染上天花。

毫无疑问，殖民新大陆，军事力量和外交手段需要花很多年、很多力气才能完成的事情，天花只花了一小部分时间和成本就帮助欧洲人实现了。

詹纳疫苗的出现

天花继续每年在全世界威胁和杀害数百万人，直到19世纪初发生了改变。一位名叫爱德华·詹纳的英国乡村医生永远改变了预防医学的面貌。他意外发现挤奶女工不担心天花，因为她们已经感染了相对温和的牛痘并已经痊愈。

年，他先从自己8岁的儿子詹姆斯试验。接种牛痘脓疱液体后，詹姆斯有类似流感的轻微症状，但两周后完全康复。之后詹姆斯再接种超过20次的天花病毒，不再出现任何症状。詹纳医生在另外9人身上做了同样的实验，结果一样。后人为了纪念疫苗的来源——奶牛（拉丁语中vaca是奶牛的意思），将接种疫苗称为vaccination。

詹纳疫苗对天花的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到年前后，大多数欧洲国家已经接受了将疫苗接种作为预防天花的最佳方法。至20世纪中期，大多数工业化国家已经陆续消灭了天花。

詹纳医生在给女子接种天花疫苗

美国国会图书馆

天花根除和冷战

年，苏联卫生部长维克托·日丹诺夫向世界卫生组织（WHO）提出，制定一项根除天花重点优先计划，但当时WTO正致力于根除疟疾计划。因此直到9年后，意识到疟疾根除计划注定失败，年，WHO才将注意力转到天花根除计划，预期10年根除天花。

当时美苏两个超级大国正处于冷战期间，因此，天花根除计划的首要任务就是美苏如何合作。WHO选中了德高望重的美国科学家唐纳德·亨德森。苏联最初对此表示不满，毕竟是他们提出的方案、他们提供了大部分的疫苗。但最后他们抛开政治冲突、抛开国家界限，无私地投入这个团队和计划，筹资、生产疫苗、分发疫苗、注射疫苗。功夫不负有心人，年5月8日，WHO宣布，天花从地球上被消灭，这个人类曾经最大的灾难，每个世纪都造成亿万人死亡的灾难，已经消失了。而这个计划也成为冷战期间，美苏不多的成功合作项目。

余音

天花根除计划接近完成时，存在两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一是消除世界上所有的天花样本，确保不再有活病毒存在，造成潜在威胁。这个任务基本完成。二是是否要保留少量的天花样本，以备不时之需？这是个重大的伦理困境，最后WHO投票决定在两个机构保留天花储备，一个在美国的佐治亚州亚特兰大的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一个在当时苏联莫斯科的病毒制剂研究所。至于天花样本的去留，每隔一段时间，WHO就要讨论一次，最近的一次讨论发生在年，仍没有做出销毁的决定。

疾病根除的成功范例

尽管重新引入天花的风险仍然存在，但自年最后一例天花报道以来，40多年间，世界上任何地方没有再出现过。这是一项惊人的成就，是所有疾病治疗的终极目标。

WHO曾提出5项根除计划，但只有天花计划成功了。它提供了一个成功的模式，可供未来的根除计划借鉴。

传染病与人类历史：

从文明起源到21世纪

在新冠肺炎疫情仍在全球蔓延，局地还有大面积暴发的情况下，约书亚·卢米斯博士的译著为我们了解传染病、了解传染病对人类历史发展的影响，提供了绝佳的阅读材料。他年出版本书的时候，还没有新冠疫情的发生。但如今，每个经历了-年中国和世界各个领域过山车一样变化的人，读起这本书来，都会代入式地体会并理解历史上发生的传染病的每个场景，如疾病发生时的恐慌、对医疗和疫苗的渴望与纠结，相关机构与措施的综合配套，社会、国家乃至国际对传染病的态度，传染病造成的个人的信仰、观念、行为变化，社会与国家的公共卫生制度的规范，甚至催生的物流、餐饮、信息沟通等的变化与升级。

翻译小亮点

翻译的最高境界是信达雅。在编辑本书中，我感受到了译者上海医药大学翻译团队的用心、尽心、倾心，感谢他们呈现了一部非常好的译著作品。当然，翻译无止境、勘误何时休？每一期，我会推出这个章节中的翻译亮点，这些内容或惊艳了我，或填补了我的知识空缺，毕竟本书涵盖医学、史学、宗教学、伦理学、法学、社会学等诸多学科，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好在我为本书请到了尽量多领域的专家与热心读者，以将差错降到最低，以使翻译文字更加友好舒畅。希望也能让阅读公号和翻阅译著的您有所收获。在此对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和钦佩。

当然，这样仍然不能确保本书无一差错、尽善尽美。如果您喜欢本书，并提出可接受的建议，将获得精美礼品，并在下个版本中予以采纳。

天花章节开篇的无题序，原文是这样的：

Thesmallpoxwasalwayspresent,fillingthechurchyardswithcorpses,tormentingwithconstantfearsallwhomithadstricken,leavingonthosewhoselivesitsparedthehideoustracesofitspower,turningthebabeintoachangelingatwhichthemothershuddered,andmakingtheeyesandcheeksofthebigheartedmaidenobjectsofhorrortothelover.

经译者同意，我征询了一众大咖的帮助，以期寻找到最理想的译文。最后选择了北京大学医学史中心苏静静副教授的译文，可参见本书的第42页：

天花始终盘桓，将墓地填满尸体。用无尽的恐惧折磨那些幸免之人，给劫后余生的人留下累累的疮痕；残疾畸形的婴孩，饮泪悲泣的母亲；失去明眸和美貌的待嫁新娘，成了爱人午夜的梦魇！

下一期预告

脊髓灰质炎或霍乱，看印度疫情的发展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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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张思莹

审校：柳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