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解放立头功
古稀溜冰群之七
谌建章
1、大妈写了篇小作文
说及文剑光老师关心学生，如果只说王礼湘，未免有失偏颇，以为该老师只关心干部子女。现再说一位，叫宋菊英，即开篇就提及的“四个线人”之一，一个典型的苦孩子。
四个线人的其他三个，是竹林、佩夫和胜益，四人在没建群时，都在我手机里呆了N年，称其为“线人”，是幻想以他们为线索，寻找小学老同学。虽菊英、胜益差强人意，但对于群活动却热心参与，特别是菊英，溜冰群首次见面会，就递给我一篇小作文。
小作文没有题目——
我家是菜农，便自认为是乡下孩子，除了天生怕老师，还与城里的、成绩优秀的同学玩不到一块。
一次，我家庭作业没做完，文老师问为什么？我胆怯地回答：我爸常年生病，不能干农活，妈是接生员，经常外出，我在家里除了挑水做饭，还要种菜喂猪，下面三个弟妹还要打招扶。待把家务事忙完，人就要睡了……
以为文老师会批评呢，没想到他没有吭声，就上他的课了。
第二天，是星期，母亲又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接生去了。父亲患的是肺病，正哈啦气鼓嗝，最小的弟弟正在地上爬。没想到，文老师来我家了。看到这种情形，他摇摇头，叹叹气，就走了。
谁知第二天，他就对我网开一面，告诉小组长：如果宋菊英的作业没做完，可以在第二天补做。
因为家里穷，我从来都不吃午饭。
这天，爸爸破天荒给了两分钱，我中午便买了个鸡蛋大的烤红薯充饥。
吃完刚进校，就碰到文老师打饭回来。他问吃了么，我习惯地说没吃。他就说你跟我来。到了他房间，他拿出一套碗筷，将他的饭菜赶了一半出来，说趁热快吃！我感到一阵从没有过的激动和温暖，但又怪不好意思，只好说，谢谢老师，我刚才吃了一个红薯。
到了教室里，我还久久不能平静。
因为有了文老师的关怀，从此以后，不管是面对老师，还是面对同学，我都不压抑，也不自卑了。
六丙毕业后，文老师曾在右边第一间住过
菊英的文章不长，记述的事情也小，却首先把我给感动了。不过这里想给她补充一点，即文老师的午饭不是食堂打的，而是他妈做的。
那时，文老师刚结婚，夫人在资阳织布厂“三班倒”。早上，她母亲把饭菜做好，装进饭筒，由班上的同学，他的邻居赵建成带到学校，午餐前文老师再到食堂热一下。这便是菊英在外吃了个小红薯后，才见文老师打饭回的缘由。
建成身坯较板，个子很高，和身材窈窕个也不矮的玲玲坐在最后一排。我们在文老师手里读了一年半书，他就提了一年半饭。这么一位好少年，成绩也不错，却和玲玲一样，也没升上初中。据说知青后，他被招工到了株洲。
好在我最近通过原“益阳在线”的作者胡卫群，找到了也在株洲的六丙同学彭根松，如果利用他在株洲的人脉，找到建成应不难。
现大家关心的是，这位比“中国大妈”平均年龄还大的菊英大妈，为什么要给文老师写篇稿子，写了还交给我呢？
乃因前年，我作为“益阳在线”编辑，除了新闻，还叫花子拉二胡地兼营了一文化栏目，叫“往事麻石街”。这天，一网名为“天意”的作者邮来一稿，纪念她的小学老师文剑光。说当年“学制要缩短”，作为高小的五六年级，她实际只读了一年，但就是这一年，是文老师让她爱上了写作。还说她在外地，是最近才知老师过世的，所以匆匆写就此文，以资告慰。
这是一篇五六千字的长文，看完，一下就感到对不起文老师来，因为他也是我的班主任呀！
而在之前，中学同学五十周年聚会，我就知道文老师过世了，并和也是小学同学的宋菊英聊了他许多往事。因自己尚在“余热”，有点身不由己，便想什么时候闲了，一定要为他写点什么。
这位天意，虽只在文老师手里读了一年，却像对待百世之师一样，认认真真回忆了老师对她的良工心苦和循循善诱，一桩桩，一件件，读来是那样感人。而我，虽读了一个完整的高小，但对照这位小三届，竟有点像当年鲁迅面对那位善良的人力车夫，一下就看到自己的“小”来。
忽想到，如果让宋菊英将那天的口述变成文字，这样，一个老三届，一个小三届，一起回忆同一位老师，时间跨度拉大了不说，还因背景不同，角度不同，文老师的形象会更全面，更立体，更丰满。
对了，一个合格的编辑就要多动点猪脑洗，让他主编的东东更有看头和嚼头！
于是按同学卡上的电话摁将过去，宋菊英没费力就答应了。却不知她老人家仍是老年机，加上又不会保存号码，半月过去竟没了下文。这边呢，那小三届却不同意我的伟大构想，让先发她的。
就这样，我卸任半年后，与六丙第一次聚会，才收到老同学迟交的作业。
还真像交作业，她是用铅笔写在两张作文格格上，然后撕下来，交给我的。
她难道保存有当年的作文本，或是叫孙子代的笔？
一看，纸是新的，字也挺劲道，便想难为老同学了！
中学41群友，小学群也有20位吧，就她还在使用老人机，哪个群有聚会，或有啥事，还得我专线。就这么一位与时代保持了一定距离的大妈同学，你能指望她键盘上敲字，或手机里作文？
现在，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撕下孙子两页作文纸，还从文具盒里悄悄顺了枝铅笔，来完成我交办的任务，应该给予大表扬！
两张纸虽只五百来字，却文从字顺，把那天给我说的全写了出来：因家务太多没完成作业啦，文老师听了申诉没批评她啦；星期天到她家了解情况后，让小组长网开一面啦；从不吃午饭的她偶尔吃了个小红薯，刚好文老师又把自己的饭菜赶出一半啦，等等。
事情虽小，字也不多，但这些都是真的。是真的就感人，特别是把我编辑感动了，这点很重要。一些新闻系大学生，懵子虫一样当了几年记者，直到打发他（她）开路了，也拿不出这种大妈级作品。不由想到了当下的教育，也想到了当下的老师……
洗尽铅华始见金，褪去浮华归本真。其实，不管做人还是作文，像宋菊英一样，只要内心是真的，就是穿一件素色衣裳，其美也是没法掩盖的。
2、脸上有墨的小女孩
说到文老师家访，笔者也想起一件事来。
一天晚上，我做完作业，便到地坪里和小朋友疯起来。没料斜刺里冲来一女孩，气不吐气对我说：老板快点快点，文老师会来检查，你快点回家做作业！
我不以为然：我的作业做完了。
做完了也要回去，刚才我也是在外面耍，文老师来检查，说我只晓得玩，做完了作业应该预习一下明天的课文。
这人叫乐乐，说完，便不由分说，拖着我就往家里跑。
家里黑咕隆咚，不知妈妈哪去了。乐乐像来了二回半似的，帮我又是寻灯盏，又是找火柴。末了还帮我把书掏出来，翻到新课文处，说你就看这里，文老师马上就来，我得走了。
可她走到门口，却朝右前方一指：前面那巷子也通街上是吧……我从这边出去算哒，免得碰上他！
我说是的，那叫水巷子，和大巷子一样，直接到街上。
但见乐乐像躲猫猫一样，弯着腰，踮着脚，很快就消逝在疯玩的小朋友中……
第二天一上课，文老师就掏出手册，通报昨晚的检查情况。结果受表彰的同学里有我，文老师还特别说了句，谌建章不愧为班主席，是昨晚被检查的同学中，唯一一个做完了作业在预习新课的。
而乐乐呢，自然被列入了受批评的群里。
可能是接受了这不应该的表扬吧，才发觉这表扬比批评，不，比批评错了还难受！
老板也有被批评错了的时候？
有啊，那是一年二期。一天在校门口看人家出殡，上课铃响了才跑着进教室。刘老师叫迟到了的站起来。我因坐下后铃声还没停，就没起来。可有位站起来的却揭发我，说谌建章就在他前面，头发跑得一飘一飘的。
虽然我也站了起来，但可能是我认为自己没错，或也是法不责众吧，面对老师的批评，心里并不沉重。至少，不像这不该接受的表扬，如虱婆子一样“敛”。
这表扬错了的感受虽没跟乐乐说过，却把乐乐记了几十年。
乐乐姓张，叫张乐乐，修长的脸上有对椭圆的酒窝，酒窝边，还时不时会沾两撇深深浅浅的蓝墨水痕，便觉她人如其名，长得很可乐。
她住东正街潘家宗堂，离我家直线距离最多米。
没发蒙前，对那宗堂又怕又喜欢。怕，倒不是因为那石箍的大门呈内八字，让你有理无钱莫进来，而是因为有人抓了一名偷鸡贼，送到这里时我也跟着进了，第一次看到做贼的人好可怜。喜欢是因为这宗堂里演过戏，放过幻灯片，还办过公共食堂。一次打灶，我和老六替妈妈去搬砖。砖是一口口的城墙砖，很厚也很长，我和弟弟抬了一口又一口，有人表扬说，这两兄弟加起来不会比一个大人少……
由此也可见，当年的古城墙是怎么消逝的。一个居委平均两个食堂，一个食堂煮饭炒菜得两个灶，全市多少食堂，多少灶，该拆掉多少城砖？
宗堂下首不远是石棉厂。石棉是作汽缸垫的，后一分为二，改为动力和水箱厂。乐乐的爸爸在这两个厂都当过厂长。
我说她脸上有蓝墨水那会，不是五六年级，而是二年一期和她同桌时。因太近距离吧，那浅浅的蓝色可能只有我知道，深色当然就不打包票了。
二年级虽仍是低年级，但写字却鸟枪换炮——铅笔变钢笔了。乐乐的爸虽是厂长，却和我家一样，也买不起瓶装墨水，只能两分钱一包的粉子让她放肆泡。
泡墨水沾点到手上本来很寻常，可她是女孩，喜欢捋捋头发什么的，因此这脸便遭殃了！加上她像她妈，皮肤挺白，又加上毕业后有近半个世纪没看到她，所以她在我心里的形象，便一直是个脸上有墨水的小女孩。
前面说过，五九年下半年大跃进接近尾声了，可教育界却没停步，除了早晚要到校自习，还号召学生，中年级写“千字文”，高年级写“万字文”。我一篇《我的妈妈》可能上了一千字吧，喜得刘老师把它传到了三年级。是那些认得我的哥哥姐姐告诉我，说他们老师念我的文章了。
因写长文要打底稿，还因有大量的生字要10遍20遍地反复写，而二年级又不能用石板了，于是这作业本就成了大问题。
不但我不够，乐乐也不够。不过，我发现她一窍门，就是用写过的练习本写作业。因写过的字又浅又小，一点不影响又大又深用蓝墨水粉子写出来的叠加字，且这本子又宽又大又厚实，似一个学期都用不完，我便问她是哪来的？
她说是她爸的。可也是这一问，她便毫不吝啬地给了我一本，说她爸还有，都不要了。
本上的字虽很多不认得，好奇的我似懂非懂却也模模糊糊记住了一些，如“劳动创造了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还有“商品货币”“剩余价值”“辩证法”什么的。直到读“工农兵”了，才知她爸记的是马恩理论。后在省委党校工作了，才知作这种笔记的，不是理干班就是青干班。
不过就她爸是厂长来看，显然不是理干班。但如果是青干班，为什么没得到相应提拔？要知，县级市的基层厂长才股级呢！
3、和平解放立头功
直到年，团市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