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一,妻子从老家带回现割的韭菜。晚上和母亲视频通话,她提醒我,头刀韭菜,配两个草鸡蛋,鲜香又下饭。
第二天中午下班,我取出韭菜,才一拃长的它们,根部或红或白,叶儿眉毛般粗细。清洗后,拦腰来一刀,再将切口对齐,“咔嚓”两下,那翠绿的汁水几乎要流出来。
餐桌上,我和读高中的儿子边吃韭菜,边聊家常——
“你奶奶知道我怕吃韭菜。其实那只是我儿时偷懒的借口——每次面对半篮子的韭菜,我借口自己不喜欢吃,就躲得远远的。记事起,韭菜就是餐桌上的常客。奶奶掌勺,我帮着烧锅。遇上炒韭菜,奶奶就提醒一句,火大些。听得多了,我胡诌一句:‘大火炒韭菜,小火煮晚饭’,被家人夸赞了很久。”
我的童言无忌,成了长辈的笑谈。更多的亲情记忆,则随着韭菜,保存在我心间。有回春天,在干爸家做客,桌上刚好有韭菜炒百叶,父母旧话重提,众人哈哈大笑。厨师说,这道菜又叫“一百零九样”。后来,得知《赠汪伦》的创作背景,我惊诧,汪伦口中的“万家酒楼”,和常吃的“一百零九样”,不都是谐音修辞吗?
我还记得父亲做的韭菜汤。插秧时节,时间金贵,可天气炎热,桌上多个汤菜更好。于是,父亲炒好韭菜,锅底留少许菜叶,迅速放一舀冷水,调点盐烧开,就成了韭菜汤。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加调料的涮锅水,在我看来,却是父亲的救急杰作,也是我见过的最简便的菜。
每年七八月份,是韭菜开花的日子。面对紫色菜花,母亲有些内疚。她告诉我,一周岁的我种完牛痘,没几天身上起了许多红疹。最后排查原因,是因为母亲无意中吃了一口韭菜,再通过乳汁,在我刚打完疫苗的体内掀起波澜。
我确信母亲的说法,因为身边就有一位对韭菜过敏的朋友。他说,这还会遗传。因此每次在食堂吃饭,对方都会对韭菜敬而远之。也是在食堂,我听到韭菜“吃个头和尾”,也印证了头刀韭菜的味美。我想,名贵的树贪长,那么,尽管多年生的韭菜好种易活,在寒冷季节长出来的,自然别有风味。
如今,在饭店吃到韭菜的机会不多,或许是因为它太普通廉价,大都是替补登场。比如,桌上杯盘狼藉,服务员询问上何种主食,有人提议带米饭,再来点下饭的蔬菜。服务员小心翼翼:“没啥菜了,只有韭菜。”服务员没想到,小小韭菜,竟是座中食客的心头所爱。
韭菜还是中国特有的蔬菜,民间有“男人离不开韭”的说法。在老家,家家种韭菜,夏天,几乎每隔十天半月,都要炒一次韭菜,有时,韭菜大量上市,勤劳的主妇就用韭菜包饺子、做煎饼。一年四季,韭菜周而复始地温暖肠胃,如同一位定期到访的朋友。
家乡种植韭菜还有个讲究——如果家中有人逢上整生日,这年就不适宜播种韭菜。最初我认为这是没有依据的谣言,种菜怎么能扯上生日呢?后来一想,韭和久谐音,韭菜长久陪伴我们,也成了身边不说话的家人,为了避免和过生日的人争宠,人们为它编出一条禁忌,也是对韭菜的待见与器重呢!
(本文已刊发在扬州晚报“东关街”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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