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办法，用牛痘！”若荷拍拍脑袋，“还好，本人海马体没有受损。我记得是有个英国人在种人痘技术的基础上发明了种牛痘。先让牛感染天花，再用病牛身上的痘疮制成疫苗。”“这个当真有效？”“有效，牛痘病毒与天花病毒是亲戚，但比人痘安全，不会致死，而且可以大量提供疫苗来源。”方以智面露喜色：“太好了，值得一试。我赶紧把此法告诉来帮忙的那几位本地郎中，让他们尽快去安排。”他匆匆奔出门去，一会儿又折回冒辟疆身边：“差点忘记这件重要事。”他从贴身的衣服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交给冒辟疆。冒辟疆打开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方手帕和一页画纸，待看清上面内容后，一时呆在那，仿佛心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一样。只见那方帕子上绣着几朵芙蓉花，还绣了一行字：不作人间解语花。那页画纸上则画了一座殿宇，门前有几株盛开的海棠，海棠花宛若雪花片片缤纷而降，落在树下的一位女子身上。方以智指着画纸低声道：“这是御花园的绛雪轩，是道末神父凭记忆画的。”
北京故宫御花园的东南处有一座小型殿宇名“绛雪轩”，顺治年间重建。绛雪轩面阔五间，黄琉璃瓦硬山式顶，即不用灿烂耀目的金线彩画，也不施以鲜艳强烈的朱柱丹楹，而是一反常规，改用上下一色的斑竹纹油漆彩绘，门窗亦改用楠木本色不加油饰，梁、枋、柱、框像是包裹在青翠的绿竹中，整座建筑给人以朴实淡雅之感。
但这幅画面让若荷想起书中宝钗住的蘅芜院：
只见上面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绿窗油壁，更比前几处清雅不同。贾政叹道：“此轩中煮茶操琴，亦不必再焚名香矣。此造已出意外。。。”
书中特意提到了五间，提到了绿，提到了雅。再加上后面刘姥姥逛大观园去宝钗房间的时候描述“雪洞一般”。这个“绛雪轩”实在让人难以不联想到蘅芜院。
御花园这个东南一隅的殿宇风格和故宫其他建筑的色彩完全不一样，似乎有点另类。算算时间，顺治年代的殿宇重建会不会是依了董鄂妃的喜好来设计的？因为后面董鄂妃去世后，顺治也不久于人世。
冒辟疆久久盯着画中小人，怜惜地用手抚摸着，虽看不清画中人的脸，但那个神韵依然让他认了出来。下一步怎么办？待方以智一忙完手头的重要事，冒辟疆立马跟他商量怎么给董妃送递消息：“你一定帮我把消息带到，让她不要放弃，不能放弃，我会想办法，我一直会等她回来。”他有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然后你打算怎么做？”方以智冷静发问。“还没想好，目前。。。你看看这个。”冒辟疆把若荷的那副VR眼镜递给他。得知这是若荷随身带过来的，方以智拿起眼镜开始仔细研究：“这怎么工作？”第一个问到关键点的人。若荷答：“这是VR眼镜，VR的意思是虚拟现实，它通过电脑技术，将虚拟的信息应用到真实世界，在用户大脑视觉系统中形成一个虚拟现实视场。它强调的是度全景交互，不仅有强烈的沉浸感和立体感，更重要的是允许用户和虚拟世界进行交互。但这个要用电，现在没电了？需要电池充电，还需要Wi-Fi。”方以智定神捕捉着若荷话中的信息，问：“电？我曾用铜线在暴风雨的天气中把风筝放到空中，闪电过后，与风筝相连的铁盆有触人的感觉，是这个电吗？”“应该。。。是吧，啊，我想到一个办法了。”若荷突然很庆幸自己当年还是努力学习的，“有个意大利人叫伏特，他用铜片和锡片浸于食盐水中，并接上导线，制成了第一个电池，这是电池的元祖。有了电池，就可以给它充电了。”“这几样东西都容易找到。”方以智嘴角微微上扬，笑着给冒辟疆一个肯定的眼神，他确认了一遍若荷给的信息，然后感叹一句“人类真是太伟大了”便出门找材料去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接下来的一天，若荷过得忙碌而惊吓。因为来的病人多，他们几人也立刻加入了救助队伍，帮忙隔离照顾病人、写药方、熬药等等。天花这种病主要是人传人，病势发展非常迅猛，患病的人会发高烧，背痛、身上会长脓痂、水泡，总之，场面一个惨字。冒辟疆似乎很有经验，五年前赈灾的情况比现在更严峻，当时他还染疫病重差点没命，所以他自认已经得过病有免疫力。而从未经历如此惨状的若荷最终忍不住跑出大殿外去干呕一番。冒辟疆见状，赶紧让她去休息，等好点了再去找方以智，那里她更帮得上忙。看到若荷面色苍白地出现，整个人似乎还没缓过劲来，方以智同情地问：“未来人类是否已经战胜了所有疾病？那时候的人们身体都很健康吧？”“天花是没有了，但我们碰到了更难对付的病毒。它的传播更隐匿，还有潜伏期，一个人有可能被感染却没有症状，但他有传染性，还能在动物中生存。”若荷郁闷答道。“这倒是，天花的表现很明显，而且只在人当中传播，如果自然界也存在就难办了。”“是啊，似乎人类从来都没能打败这些病毒。”若荷叹道。“但也可以反过来说，人类从来没有被病毒打败过，终会想到办法的。对吗？”方以智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嗯，这么说也对，我感觉好多了。”若荷展颜一笑，一下轻松起来。方以智：“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是何时来到此地？当时有什么特异的事情发生？天气？或者磁场？若荷想了想摇头：“到这里是大年初一，但没感觉有什么特异变化。”“初一？”方密之沉思着：“我一直在观测星象，你知道笛卡尔吗？”“知道知道，我课堂上学过。”“我是因为他的透镜理论知道他，他曾绘过一副磁场图。另外有位意大利人叫伽利略，自从他几十年前首次用望远镜看到了太阳黑子，我也开始观察了，发现黑子是太阳表面非常普遍的现象，而且有规律出现。出现太阳黑子的时候，太阳风的高速流能够引起地球磁场强烈‘地震’。今年大年初一起我也观察到了，你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原因？”“啊，我想起来了，那几天我家网络很不正常，当时我老爸说起过会不会跟太阳黑子爆发有关。”“那就对了，这段时间的太阳黑子活动都很强烈，但也就持续一段时间。如果你要再回去，我们得要抓紧时间。”经过几天的交流，方以智已经完全信任她，他跟冒辟疆说：“她不是仅仅看到未来这么简单，她生活在那个年代，要不我无法解释这些。”若荷也对他佩服不已，他确实是中西都通的全才。周羽步说得没错，若有一个人帮得上忙，他就是方以智。几天之后，他就凭着若荷提到的几样材料倒腾出了电池，虽然电池很笨重，还几度因为接口问题充不上电，但最后经过调整、测试，终于给眼镜充上了一格电。当若荷发现眼镜的指示灯又亮起后真是又惊又喜，怪不得日本人把方以智列为牛顿之前中国可以自豪的科学家，他当之无愧。但事情并没有一帆风顺。若荷开始试着登陆，却都被提示：你未注册。但要注册时又告知她不能注册，一时陷入死循环中。有提醒则证明机器是可以用的，难道是时间不对？“我记得是元宵前没几天开始玩的游戏，”她在心里倒退着算时间，“是正月十二，今天初几，十一？那就是年后的明晚我才注册的。”“那我们等到明晚再试？”“好。”接下来的等待时间变得漫长。冒辟疆嘱咐她，如果登陆后找不到庚寅年的入口，那就赶紧回家，因为也不确定就一定能穿越到更早期，也不保证去到更早期会一切顺利。他担心，错过了机会，她可能会回不了家。这番话让她心情复杂，她很想做点事情帮到他们，但若再也回不去，那也很不妙，自己还有那么多惦记的人呢。她一时变得踌躇不安。方以智更关心未来科技的事，趁着这天没事，他又谈起机器学习的问题。若荷很乐于跟他分享这些，她说：“机器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人类的进化速度。人类可能要几十年的事情，机器可能几天就可以了。而且，随着将每次行动的时间从十分之一秒增加到50秒，机器的能力会增加Elo（衡量玩家的相对技能）。”这让方以智感叹不已。第二天的晚上，若荷又一次尝试登陆，却收到提示：请不要重复登录。这真让人晕掉了。怎么办？眼看电池又被折腾得少了一些。“我来试试？”冒辟疆自告奋勇。没想到，他一戴上眼镜，显示的竟是：欢迎登陆。因登陆后无法与现场的人交流，众人看到冒辟疆戴着眼镜进入了茫然的状态，又在那自言自语，虽然神态可笑，但大家不明状况，谁也不敢发声。等到他取下眼镜才松一口气，齐齐问：“怎么样？”“我一戴上这个西洋镜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见到一位姑娘，她也叫锦瑟。”“什么？你见到了那个时候的我？”“是你吗？”冒辟疆惊了，“她说一会儿还来见我，她下线了。那。。。那我下次见到她该说啥？”“你就告诉他你是谁，让那个我去第五回的梦里。”来不及多解释，她怕电池撑不了那么久。等他再次登陆，那一格电已变成橙色，很快就要用完了，大家着急等在一旁。“怎么样，告诉她了吗？”看到因断电而下线的冒辟疆神色不对，若荷赶紧问。“见到了，但我忘了要跟她说梦的事情。抱歉，她问起绛珠，我一时伤心，忘记告诉她了。”“没事没事，”若荷想，也怪自己，什么也没解释就让他进入了游戏，他哪里体验过这样的？只是现在又没电了，只能再想办法继续充电。还好，有了前面的经验，除了找材料花多了点时间，这次并没有折腾太久就又重新充上了电，而且这次充的是满格的电。神奇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方以智开始起了疑心，他满脸狐疑地问若荷：“你能想起小时候的事吗？奇怪，我怎么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我这几天的记性时好时坏，有些事情就记得很清晰，有些就很模糊，小时候的事不记得了。”“你说我们会不会也是？”“也是什么？”“算了，可能是我多虑了。”方以智摇摇头。“这次去，一定要告诉那个我，去宝玉的梦里，那里是关键。我把字缝在你的衣服上，你就记得了。”若荷的心思都在给冒辟疆交代事情上，她反复跟他唠叨。但是，想是突然被撞击了一下似的，她盯着衣角那个“梦”字，记忆深处的一些片段闪现在她脑海。“你是神瑛？天呐，你就是神瑛！你的眼。”若荷怔怔盯着冒辟疆的眼睛，这双漆黑的眸子和神瑛一模一样，还像一个人，她熟悉的一个人，怪不得自己见到他们都感觉亲切。她喃喃自语：原来那个一直在提醒我的人是我自己。第一次给了一个是“梦”字、第二次是“可”，告诉去秦可卿的梦，最后那个“寅”字，是让自己去那个“庚寅”的门。但怎么可能？她面前出现了方以智那狐疑的表情。“你刚才说我们会不会也是什么？”她问方以智。方以智犹豫了一下答：“我们会不会也是机器？也许这一切都是虚拟的?”若荷一怔，环顾眼前的场景，才发现这色调。。。是她最喜欢的那种莫兰蒂的色调，没有绚烂的色彩，一切都象蒙上了一层灰白色。这个发现让她心中的疑团一点点扩散开来，眼前方以智的声音越飘越远。而周围的场景慢慢地像是被抽离一样，过去的记忆如放电影似地一帧帧闪过，越晃越快让她一阵眩晕，终于像是断网一样一下黑了屏，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侦探，加油啊。”她朝那个黑暗中的声音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抓住。“若荷，若荷，醒醒。。。”是老妈的声音。对，若荷。她终于想起自己的名字来了。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