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否,厉山镇那些渐行渐远的老行当上

五行八作”是民间泛指各行各业的传统俗称,源起南宋。钱行、粮行、丝行、布行、杂货行,铜器、木器、丝绸、浆麻、腿带、首饰、毡帽、剪锁等,是传统意义具体的“五行八作”。

在这些“五行八作”中,时至今日,有些仍能见到,有些虽然换了名字,却也是“换汤不换药”,而有些行业,已几近绝迹。

这些正将逐渐消失的老行当里,

有没有你的童年记忆?

一、斗行

斗行相当于后来的粮食交易所,也有叫花粮行的。

厉山的斗行特别多,主要集中在后街和姚家巷子。后街我知道的有“何全记”“薛万洪”花粮行,包宗付、汪培中的斗行,往南有“秦寿记”花粮行加砻坊,下包子有汪心成等人的斗行。

何老八在古沟开的斗行加砻坊,是由河东进街的第一家,码头最好。姚家巷子则是以西北方向的客户为主。解放前,秦观楼家的粮食、棉花生意做得很大。因为他自己有船、有汽车,货物都是外销,特别是棉花,远销汉口、上海等大城市。货源主要靠这些斗行、花粮行代为收购。

斗行的门口摆着升、斗、秤和许多斗筐,斗筐是直径四尺多、用篾编的大圆筐,里装着米和各种五谷杂粮。只要逢集,天一亮就开始忙,买的、卖的人来人往。特别是夏粮和秋粮登场的时候,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斗行管过秤的叫“秤杆儿”,用升、斗量粮食的叫“斗倌儿”,账房先生叫“柜先儿”,他们都是了不起的能人。

斗倌儿都有一套专门的技巧,升斗量进和量出的虚、实、满、浅,斗倌儿的心里门儿清。秤杆儿就更有窍门了,厉山人叫作“玩手势”或“压别人的秤”,目的只有一个:尽量多赚钱,哪怕是昧心钱。当然,更多的是讲诚信的人,他们讲究“秤平斗满不亏人”。柜先儿是算账的,更要有过硬的本事,生意繁忙的时候,货物快进快出,就是考验柜先儿算账功夫的时候。

当时,计算工具只有算盘。现在计算一般是“十进制”,即逢十进一。而那时的秤是“十六进制”,即十六两为一市斤,逢十六进一。直到年,我们的秤才逐渐改为十进制,即十两为一市斤。

柜先儿算账时必须在“十进制”和“十六进制”之间相互转换计算,当时叫做“斤求两”和“两求斤”。柜先儿对此必须滚瓜烂熟,应用自如。比如这边秤杆儿喊:黄豆二十五斤十三两。那边柜先儿一边记账,一边飞快的在算盘上将十三两折合成:十三八一二五,共计是25.斤,再乘单价收钱或付钱,这些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慢了影响生意,掌柜的是不用的。

“古人留下一座桥,这边多来那边少;少的要比多的多,多的要比少的少”。猜猜看,这是什么?对,算盘。算盘,千百年来一直是中国普遍使用的计算工具,不仅斗行的柜先儿要会用,也是各单位财务、统计工作者的必修课。据说,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国研制两弹一星时,好多数据是用算盘打出来的。

好的算盘,制作都十分考究。算盘的框和珠都要选用沉重结实的贵重木材,如楠木之类。桥梁有的用铜,有的用牛角。算盘有十三桥、十五桥和十七桥的,横挡的上面是两颗珠,下面是五颗珠。上面一颗珠代表数字“五”,下面一颗珠代表数字“一”。据说,这就是按照当时一斤等于十六两来设计的。

打算盘也有规矩。中指管算盘横档上面的两颗珠,拇指和食指管下面的五颗珠,这样才可以快而不乱。如果你不这样,说明你还没有入门。当时有一句谚语:会打六归七二五(六归七二五是珠算除法,就是用除以。),走遍天下不受苦。可见,那时会打算盘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我小的时候,父亲就教我打算盘。什么“三遍还原”(珠算加法,用见几加几,三遍后等于)、“七遍还原”(加,加七遍等于)、“三十六手”(即1加2加3……一直加到36,等于)、除法小九归、斤求两、六归七二五除我都反复练习过。

我的邻居甘永海先生,解放前当过斗行的柜先儿。听他说,有的柜先儿右手记账,左手打算盘,嘴里还要报数字。人们常说心无二用,可柜先儿个个都是一心几用。后来甘先生和我都在街办企业当会计,在一个办公室上班。那时没有电子计算器,加、减、乘、除全靠算盘。他算帐时,眼睛根本就不看算盘,只见手指在算盘上飞舞,嘴里还在和别人聊天,算完后看一眼算盘上的得数就记账,从未错过。从甘先生身上,可见柜先儿算盘功夫之一斑!

甘先生喜欢讲故事,他讲过一个唱莲花落的故事。那时候,唱莲花落要饭的人,口才都很好,都是现编词。到了斗行门口,先唱吉祥话:“绿豆绿、黄豆黄,芝麻打油米熬糖,掌柜的人好福气大,生意兴隆通八方”。如果掌柜的给了钱或吃的,他就一路赞歌唱到下一家。要是遇到不给钱还发脾气的主,他就会唱:“芝麻绿豆一窝生,隔江吹灭汉阳的灯”。暗骂掌柜的:杂种,好大的气!掌柜的一时也听不懂话里的话,由他去唱。可见,唱莲花落的人也不简单,他们掌握着高超的语言艺术。

算盘的好多口诀,后来成为人们惯用的俗语。比如:双方协商利润对半分成的时候,就说:二一添作五;形容某人做事干脆利索的时候,就说:三下五去二;讽刺某人不负责任扯皮推诿的时候,就说:一退六二五;事情终于有了结果的时候,就说:九九归一。

我们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上珠算课,我的孩子们上学时也还有珠算课。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珠算课没有了,算盘也渐渐消失了。打算盘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已经成了往日的辉煌,算盘应该可以当作文物了。好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已将中国珠算项目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算盘终于可以有一个好的归宿。

二、脚行

厉山人把需要搬运的重东西叫“脚头货”,搬运行业也因此叫做“脚行”。脚行没有固定的营业场所,人员都是些身强力壮的穷人,由帮派有头面的人负责,有事召之即来,没事就散。那时,人称朱五哥、我称之为五伯伯的朱永祥老先生,很有声望,是脚行的主要负责人。下面还有一些小头目、跑腿儿的。

商铺买进卖出货物,特别是大包粮食之类的脚头货,需要上、下车船的时候,一般都是请脚行的人搬运。到了旺季,大河里的货船川流不息,需要搬运的就更多了。

那时有一种独轮车,中间装一个木轮子,因为当时没有轴承,非常笨重。车上有一个放货物的木架子,能够载重三四百斤。独轮车有两个把手,推车的时候,推车的人两手扶着把手,两个把手之间用一条带子挂在脖子上辅助受力。推车不光要体力,还要有技巧。一个轮子,车上再装些货,很难掌握平衡,不会推的动不动就翻了。会推独轮车的人说:推车子,不用巧,只要屁股扭得好。

我家斜对门住的何道洪,人称何大屁股。解放前是大地主,解放后,他自食其力,就靠推独轮车,挣些力气钱。每到逢集的时候,他就用独轮车到沙店子推一车柴禾回来,卖给街坊。沙店子后来改叫古城大队,离厉山镇有十五里地呢,他赚这一车柴禾钱可真不容易呀!

后来有了两个轮子的板车,独轮车就慢慢消失了。还有赶马车拉货的,基本上都是河南、枣阳一带的人。公私合营后,供销社还把赶马车的枣阳人文明璜等招进供销社,赶了好多年马车。

还有用牲口专门给别人送粮、送货的,都是自家的骡子、马、驴,给别人驮货挣点脚力钱,那时叫赶脚的或送脚的。

做搬运的,近的都是肩挑背扛,远的就靠车子推、牲口驮,这些都属于脚行的麾下。那时还没有麻袋,装粮食用的是一种类似帆布的厚布做成的细长袋子,叫桩袋,便于人扛或牲口托。

解放后,厉山镇把一些有力气的中、青年人和一些干过脚行的人组织起来,于年成立了搬运工会,53年更名为厉山搬运站。承担国家粮食仓库的粮食打包(稻谷每包斤,大米、小麦斤)、上下车、转运和镇上其他的重体力活,还承担厉山往返随县地区内的以板车为运输工具的货物运输。

那时的板车没有充气的轮胎和轴承,轮子上装的是黑色的皮板带,一板车最多只能拉五六百斤,还要费很大的力气。年以后,有了滚珠轴承和充气的轮胎,一板车可以拉一千多斤,拉车也轻松多了。拉板车特别需要团队精神,装满货物的车上坡时,必须要三四个人帮忙推,单打独斗是绝对不行的。后来,随着条件不断改善,拉板车的人慢慢都用上了牲口,只要是拉板车的人,每家都要喂一个牲口。有了牲口帮忙,一板车可以拉一两千斤。

四清运动后,厉山镇的两个街道又各成立了专门用板车搞运输的运输队,那些被从国家企事业单位赶出来的“牛鬼蛇神”,为了谋生,大多数加入了这个行业。被打成右派的二中老师敖家凤、黄洪运,从粮食部门、供销社和其他部门出来的朱天旭、敖海容等,都曾经拉过板车。后来板车慢慢被手扶拖拉机、三轮车、汽车代替,拉板车的时代结束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体制的改革,这些组织也就慢慢解体了。

除了搞装、卸和运输外,脚行还帮办丧事的人家安葬死人,叫“大班子”。搬运站本来没有安葬死人的业务,但由于传统习惯,还是有很多人请他们帮忙办丧事。在那个年代,脚行这个行业,几乎为镇上每一个家庭都提供过打粗扛重的服务,他们用自己辛劳的汗水,维持着这小镇经济社会的正常运转。他们的工作非常辛苦,但是他们吃得苦,耐得劳,他们凭劳动养活自己一家人,生活得那么乐观和自信,我从心底里敬佩他们!

三、柴行

柴行就是专门卖柴的柴场子。柴行有专门的柴经纪负责过秤,每一秤都要抽成收取佣金。那时的柴场子很多,南门口天坑边上有个柴场子,天星院、西门口、观音阁、小王庙的旁边都曾经是柴场子。我记得壕边上住的绰号“土匪”的叶先云,梳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在观音阁柴行当了多年柴经纪。

柴场子里不光卖柴,还卖炭,还有在山上拣松果、用柴耙子耙松毛(松针)来卖的。早年的卖柴人都是从山里挑柴到街上柴行里来卖,也有人用手推车推柴来卖的,还有用牲口驮柴来卖的。有了买主,就叫柴经纪过秤,再由卖柴人送到买主家中。

卖柴的都是穷人,非常辛苦。十几里甚至几十里挑一担柴来卖,一担柴一两百斤,半夜就要出门,走到了天才大亮。有人买还好,不好卖的时候,真是左右为难,总不能再挑回去吧?特别是冬天,寒风凛冽,又冻又饿,真不是好受的。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卖柴的人冬天都穿得很单薄,腰里捆一个草要子,脚上穿着破布鞋,有的甚至还光脚穿个草鞋。那时我虽然小,也替他们感到冷。当时厉山有一个歇后语:卖柴的吃了根热果子——很好点,形容他们的饥寒和劳累,虽然有些调侃,却也有道不尽的辛酸。

后来,有了板车,就有人从封江口、青苔等地拉柴回厉山来卖,赚运费和差价。再后来有了拖拉机,就更方便了。

在没有煤、电和燃气的时代,柴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生活资料。所谓柴米油盐,柴排在第一位。除了做饭、烧水,冬天还要取暖。试想一下,下雪上凌时如果没有柴,日子怎么过?现在城里的孩子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柴禾。柴禾是山里人专门在山上种的一些树,主要是结橡子的栎树。因为年年砍,砍了再从兜上发枝。初秋枝繁叶茂时砍下来,捆成梱堆起来,干了以后再卖,这叫压青棵子。叶子落了的光棍子叫火力丫,带叶的松树枝叫松树丫子。粗一点的树锯短劈开就叫劈柴。劈柴有栎树、松树和杂柴之分,以栎树劈柴最好,厉山有“除了栎柴无好火,除了郎舅无好亲”的俗语。松柴次一点,杂柴又次之。

当年,街上好多人生活困难,根本就买不起柴,靠寻柴(捡柴)烧的人家不在少数。还有人为了贴补家用也寻柴。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寻过柴,我也寻过。寻柴的范围很广,比如砍茅草、打柴篼,砍黄蒿、黄荆柯、艾蒿等野柯子,捡麦蔸、扫树叶、耙松毛、捡松果等等。凡是能当柴烧的,一草一木,都往回寻。还有粗糠(谷壳)、锯末、做扫帚的下脚料(高梁壳、高粱杆)等。不过烧这些东西要拉风箱吹风才能烧得起来。烧这些东西做饭的人,灶上一把,灶下一把,满身是灰,手忙脚乱。虽然十分辛苦,但对于经济条件差的人来说,总比没柴烧吃不成饭强多了。种田的人做饭一年四季烧的则是麦草、芝麻杆子、黄豆杆子、棉花杆子(厉山人叫棉柴)和农闲时砍一些野柯子、茅草之类。住在山里的人,烧柴禾就不是问题了,他们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只要舍得出力气,各家的柴山随便砍,不但做饭用柴不用愁,冬天取暖都可以在火笼里堆起来烧。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四、草行

廖伯先的爷爷在栅子门外廖家祠堂前的场子上开了个草行,专门卖农村人挑来的稻草、茅草。过去没有棕垫子,更没有席梦思,到冬天,就要把稻草铺在床上的垫被子底下御寒。另外,那时有不少人住草房子,就是茅草屋,茅草屋一两年最多三年就要换一次茅草,茅草的需求量也是很大的。茅草也可以当柴烧,做豆皮子还非得烧茅草或松毛不可,因为这种材料生火来得快去得也快。集体化时草行合并到柴行一起了。

五、骡马店

由于那时有马车,南来北往的人和牲口需要住店,骡马店就应运而生。骡马店需要很大的场子,既要管人的食宿,又要拴牲口、喂牲口,还要停放车子、堆放货物和喂牲口的草料。厉山镇的骡马店大概只有两家,一家在北门口,掌柜的姓李;一家在南门外老官庙后面,掌柜的姓周。小时候,我常常跟小伙伴们去扯草卖给骡马店喂牲口,一大篓子草可以卖两分钱。

六、栈房

栈房就是现在的旅馆,管吃管住。南门外公路边开了几家,街里边也有,具体哪几家,我记不清了。只知道那时有住不起店的过路人,还可以租赁别人的被子过夜,第二天早晨还被子和租金,一床被子一晚上大概三四角钱。

常听老人说,过去应山人来住店时,说话很有意思。他们吃饭时总要问:“掌柜的,新鲜换还是现换(应山方言把‘饭’说成成‘换’,把‘发’说成‘滑’,现饭就是再次加热的剩饭)?”掌柜的知道他们的习惯,就说是现饭,他们就说:“现换好,现换吃到肚子里有滑头(发头),经饿。”

七、纸马人

中国人办丧事,讲究视死如生,有条件的家庭都想尽量办得风光。为了让逝者在另一个世界有车有马,能够过上好日子,办丧事时都会用到纸马人。顾名思义,纸马人就是纸人纸马。

做纸马人的主要原材料是麻杆、篾、各色彩纸和笔墨颜料。按照一般家庭的常规需求,纸马人店里做的最多的,是花圈和纸房子,因为再穷的人家出殡时也会用几个花圈,而逢七或周年的时候,则要到坟前去烧纸房子。

另外,那时候,因为所有的小孩差不多都会出麻疹和水痘,过去人们不懂科学,凡是孩子出疹子就说是痘花娘娘来了,等孩子病好后要买豆腐、纸船到河边烧香送娘娘。因此,做送娘娘用的纸船,也是纸马人店的主营业务。除此之外,纸马人店还卖灯笼,糊纸灯笼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厉山做纸马人的颇有几家,做的最好的要数下街的周家,周家离我家不远,掌柜的叫作周大发,他的女儿周秀容是我的发小,我常去她家里玩儿。

周家几代人都做纸马人。据说,秦观楼的母亲出殡时用的纸人、纸马、轿子、房子之类都是出自她的太爷之手。她太爷做的纸马人惟妙惟肖,走在街上人人称赞。她的爷爷本来准备走科举之路,读了十几年的长学,正准备应考,遇上辛亥革命,废了科举,只好继承了祖业。到了她父亲手里,由于她的父亲天资聪颖,心灵手巧,生意做得特别红火。

除了主营业务外,周先生尤善花灯。他做的花灯千姿百态,活灵活现:金鱼灯摇尾游弋,燕子灯振翅欲飞,莲花灯带露含香……最记得他做的一种马形灯,前后两截,中间做成一个圆圈,套在小孩的腰上,让小孩如同骑在马上一样,真是构思巧妙、别具一格!周先生还擅长绘画和剪纸,他做的走马灯,六面都有彩绘或剪纸,各种形态的骑马人物在灯笼里烛火的热气流中旋转,就象是人骑着马在行走,既好玩又好看。

正月间,厉山兴舞龙灯、划旱船,龙灯头、龙灯尾、狮子头、采莲船、蚌蛤精、犟驴子、推花车等等,他都会做。那时,玩采莲船还有两个挑花篮的,那花篮也做得别致,花篮里的花更是各种各色。特别是纸做的菊花、荷花、莲蓬,跟真的一样,观者赞不绝口。每到春节临近,周家就要加班加点,全家人忙得不亦乐乎。

周先生还会做风筝,什么腾龙、舞凤、蝴蝶、蜈蚣,无所不能。他做的老鹰风筝,据说鹰的眼珠是能动的,鹰嘴里装有哨子,风一吹还能发出哨声。后来,扫除迷信破“四旧”,烧给死人的东西不准做,春节和元宵也不用做花灯,只剩下做花圈了。周先生去世后,她家就不再做纸马人了。

厉山做纸马人的能人,还有上街的刘明星父子等人,破“四旧”的时候,刘明星改行做了油漆匠,其他人也只能做花圈。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的纸马人生意又慢慢恢复了元气,做的东西也由车、马、房子变成了楼房、轿车、电视机、手机、电脑之类,也算是与时俱进吧。

八、砻坊

砻坊是加工整米和卖米的作坊。那时没有现代化机械,砻坊使用的工具还比较原始。主要有檑子、碓坑、风车等设备。檑子就是用木头做成的类似石磨一样的东西,两个人用扶手象推磨一样推着转动。碓坑是在地下挖一个直径一米二左右、深一米左右,口大底小的圆形坑,碓坑壁一定要捶得非常板实才好用。配合碓坑使用的是碓嘴,碓嘴就是在一根木头的一端装一个长约50公分,直径大约十五公分的石头,石头对准碓坑,木头中间设一个支点,木头的另一端供人踩踏,象翘翘板一样,一起一落,舂击碓坑里的粮食。风车一般是全木结构,内部装有手摇风扇,用来吹除稻谷糠皮。

要把稻谷变成米,首先用檑子把谷壳去掉,再用风车把粗糠吹除,然后放到碓坑里面,用碓嘴舂。舂米是很重的体力活。舂一段时间后再舀起来用风车吹去谷糠,再用筛子把还没变成米的谷筛出来再舂,如此反复,直到糠壳完全去尽。米有糙米和精米之分,舂几道就是几道瓢子。最好的米就是筛到最后的米头子舂出来的米,因为数量少,都是留着卖好价钱或是送礼用的。一般穷人都是买糙米,有钱人则是买五道瓢子或六道瓢子的米。

九、磨坊

磨坊是磨面粉的作坊。那时磨坊的主要工具是石磨。石磨固定在一个木板做的大磨盘上,分上片和下片,石磨的直径大约两尺五左右,上片有磨眼。

磨面粉时,首先把麦子磨两道,再用罗筛在罗柜里把面筛出来,把粗的再放到磨上磨,如此反复。磨坊磨出的面有头面和尾面之分。头面就是精粉,尾面是把头面提了的面,里面还掺杂有磨细的麦麸子。

推磨大多用牲口,也有少数人或瞎子为生活所迫帮人推磨的。推磨十分辛苦,用手和身子伏在磨杠上面围着磨盘转圈,又重又累又晕。开磨坊大都是替别人加工,有本钱的则既加工又磨面粉卖。

十、豆腐铺

厉山的豆腐铺可不少。厉山人做豆腐,一直采用最古老的方法。先是泡黄豆,夏天泡八小时左右,冬天则要泡二十四小时。接下来把泡好的黄豆淘洗干净,上磨磨成浆,再把磨出的浆放到摇包里摇,过滤出豆浆和豆渣。下一步就是把过滤好的浆放到大锅里煮,煮开后改小火,提取豆浆面上的一层汤皮,就是豆油和豆条。然后把煮好的豆浆舀到大木桶里,用石膏水点浆。点浆可是做豆腐的关键技术,它决定豆腐的老、嫩、味道和产量。等到桶里的豆浆变成了豆腐脑,就把它舀起来放到摊好包布的格板上,包好后用压杠加石头压出水分,豆腐就做成了。早年的豆腐是小块的,几分钱一块,后来才做成大块论斤卖。

用传统工艺做豆腐,要用到摇包。摇包其实就是一个大过滤网。做摇包需要两根长约一米五的木头和一块床单大小的方布。先将两根木头做成十字架,再将方布的四个角分别固定在十字架的四个脚上,十字架的中间穿上铁钩,吊挂在屋梁上即可。做摇包的布料是特制的专用布料。织摇包的织机和织土布的织机几乎一样,只是扣比织土布的稀一点,抛梭时也要掌握好疏密度。

做千张需要用许多长一尺左右、宽五到六寸、高两三寸的木制模子,和长长的千张幅子。模子用作定型,幅子用作隔布。做千张时先在模子里垫一层幅子,然后浇一层豆腐脑隔一层布,边浇边包,模子也一层层的往上加,一条幅子浇完了,再用压杠加石头压,压干后剥出来就成了千张。

厉山的豆制品,除了豆浆、豆腐脑、豆条、豆油、豆腐、千张外,还有豆腐干子、臭千张、臭豆腐等。千张和豆腐还能做出很多花样,如千张膏、炸豆腐块、炸豆腐圆子。这些不仅是厉山寻常百姓的美食,也是庙里斋公们的上等菜肴。厉山的豆制品有两样特产,深受镇上人们喜爱,一种是把豆渣炒熟后发酵上霉做成的豆渣巴,油煎汤煮都好吃;另一种就是豆油,厉山人包卷煎和做三鲜都要用到它。那时候,厉山的豆腐铺要数黄家(读“干”)豆腐铺最有名,下街刘传炳的豆腐铺名气也不小。

十一、槽坊

槽坊是煮酒的作坊。我的姑家家(读“戛”,外公的妹妹)住在“张恒园”的上隔壁,她家解放前就是开槽坊的,人称龚家(读“干”)槽坊。

那时厉山不产高梁、玉米,煮酒主要用大麦。槽坊煮酒的时候,先把大麦泡好上蒸,蒸熟后放到摊席上冷却,冷却到合适的温度时拌入酒粬,然后放入排缸加盖发酵。发酵好了再放到甑子里蒸,甑子的上方有一个圆孔,插溜盘。甑子上面坐一口大锅,锅里装满凉水,蒸的蒸溜水就从装满凉水的锅底流到溜盘上,再顺着溜盘的竹管流出来,这就是酒。

蒸气温度高,使得锅里的水温慢慢升高,酒蒸气不易冷凝,因此,为了使锅里的水保持低温,就要不断换水。因为先出的酒太辣,水换到四锅五锅以后就成了酒尾子,只有换第二锅水时放的酒最好,这个酒就叫做二锅头。酒放完后,酒糟用来喂鸡喂猪,酒尾子还可以酿醋。那时没有酒度测量器,就凭嘴尝出酒的度数和优劣,然后再依质论价。后来又有了酒度测量器,酒以酒度论价,以50度为标准斤。

统购统销后,酒实行了专卖,私人槽坊不准开了。再后来就有了国营酒厂和集体所有制的酒厂。由于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加上一些嗜酒如命的瘾君子的需求,在粮食紧张的年代里,又发明了用金樱子、相子、土茯苓、糠、麸、红薯干等酿酒,聊解无酒之渴。还有一些短阳寿的黑心人,直接用工业酒精兑水当酒卖,害人不浅。

十二、榨坊

榨坊是榨油的作坊。那时候,厉山榨油的工艺也很古老,使用的主要工具有碾槽、圆铁箍、撞杆等。撞杆就是一根大头直径一尺多,长七八尺的木头,用绳子或铁链子吊在木架子上,如同庙里撞钟用的木头。撞杆一般选用枣木,因为枣木既结实又沉重,几代人用不坏,只是这样又粗又长又直的栆木实在难找。

厉山榨油用的原料,除了常见的芝麻、油菜籽、花生外,还有棉花籽和木梓树上结的木梓,棉花籽榨的棉籽油可以吃,木梓油则是用来点灯的。那时点灯用的是陶、瓷灯盏和灯草,家境好的人家也有食用油点灯的。

榨油的时候,先要把原料放到锅里炒熟,接着放到碾槽里碾碎,然后用圆形的铁箍加稻草箍成很多个直径约一尺五寸的饼,再放到榨槽里用撞杆撞。推撞杆时一般需要好几个人,大家一起用力一下一下的撞击三角形的木楔子,木楔子一块一块地加,随着油匠们“嗨!嗨!”的吆喝声,油就从饼里被挤出来了。

榨油剩下的饼是种庄稼的上等肥料,芝麻饼和花生饼人还可以吃,也可以喂牲口。那时有“穷人吃块饼,三天不离井”的俗话。厉山当时数张油匠和龚油匠最有名,集体化以后,他们的后人都成为国营粮油加工厂里的油匠师傅。

十三、染坊

那时,一般人家用的都是土布,内衣、外衣、单的、棉的,包括被子都是土布。土布需要染色印花,就离不了染坊。厉山有人专门做土布生意,还要外销,土纺土织土染都很发达,开染坊的可不少。

俗话说:“给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形容人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那时候染布以蓝色和黑色为主,好像有三分颜色还真可以开染坊。厉山染布的工艺同样很古老,染布的时候,先要在锅里煮颜料,布染好了还要拿到河里去洗,洗好了摊在沙滩上晒,如遇阴天就挂在架子上晾干,干后还要踩碾磙。

碾磙是一块马鞍形的大石头,一般是用大青石凿成的,平放就象一个大“元宝”,总有三四百斤重吧。碾布时,把染好的布平摊在那里,放一个圆柱形的木头在上面,再把“元宝”两角朝上压在木头上,一个人两只脚分开踩在“元宝”的两个角上,两手扶在搭好的架子上,踩着碾滚左右晃动,布就被碾得又平又光。我见过染匠踩碾滾,只见他手扶架子,那么重的石头一只脚一蹬就上去了,而且顺势就晃了起来。下来时顺势一歪,“元宝”就乖乖的躺在那里。我看得都呆了,真是好功夫!要是用人抬,至少也要三四个人。

染坊还可以印花。印花是用牛皮或羊皮雕刻成各种花样的版,把版放在经过处理的布上面,再在版的镂空处涂一层胶,然后放到锅里去染色,染好后再刮去上面的胶,各种花纹就出来了。

十四、丝线铺

早年从黄陂迁徙来的吴氏家族,是开丝线铺的。他们个个都是好手艺,厉山没有第二家,可以说是厉山最早的缫丝制线工业。

他们把桑蚕茧买回来后自己缫丝制丝线,并且染上各种鲜艳的颜色,除了在本地出售外还销往河南、枣阳、襄阳等地。那时的少女少妇挑花绣朵,绣枕头、枕巾、帐帘、门帘、椅搭,绣小孩的帽子、绣花鞋等用的丝线,五颜六色,十分漂亮,都是他们家的产品。

十五、裁缝铺

过去的裁缝师傅做衣服都是用手一针一针的缝。老百姓平时穿的衣服一般都是自己裁、自己缝。自己不会裁的请左邻右舍或会裁衣服的裁好后自己再缝。有钱的人家做衣服就把裁缝请到家里来做,一做就是一个多月或几个月。

以前的衣服,都是斜大襟、对大襟的老样式。解放后,服装的样式发生了很大变化,男装的样式出现了中山服、青年服、衬衣、港衫等,女装开始流行延安服、制服、衬衣、裙衫、裙子等样式。可能是为了便于区别,人们就把大襟的老式衣服称为便衣。早年天星院出街的巷子中间,有一家做便衣的裁缝铺,是老裁缝陈伯成夫妇开的。我家斜对面住的何道洪的老伴,也是专做便衣的。她做的女式斜大襟上装,传统中蕴含着典雅,无论是单的还是棉的,都那么漂亮,穿在身上非常好看。

有了缝纫机,就有了新式裁缝铺。上街有周家、邬家,下街还有个外地人金裁缝开的裁缝铺。解放初,厉山筹建了缝纫社,最开始请的师傅就是金裁缝,后来的裁剪师傅就是邬家的老四。

那时的裁缝铺都是顾客拿布来按要求量身定做。做衣服之前,要先向裁缝师傅请教,做一件什么样的衣服需要扯多少尺布?裁缝师傅会详细告诉你,扯什么样的布要加上多少寸的缩水。如平纹(那时叫洋布)、府绸(双纱经、单纱纬)缩水率小,斜纹、平光尼、华达尼、卡几等缩水率大。当时有一种平纹布流行了近三十年,颜色比天蓝深、比蓝色浅,叫“阴丹士林”。因为颜色鲜亮且穿破了都不褪色,很受欢迎,差不多每个人都穿过用阴丹士林做的衣服。那时候,穿一件阴丹士林布衫,配一条黑色裤子,既素净又时尚,格外惹眼。布扯好后,还要拿回家下水晾干缩一道水,再加上荷包儿(口袋)布,才能拿到裁缝铺量尺寸、做衣服。

十六、雨盖铺

厉山人把雨伞叫做雨盖。厉山雨盖铺只有一家,就是人称苏雨盖的苏家。那时的雨伞是用竹子和皮纸做的。伞把是一根竹杆,伞骨、伞架则是将竹签和篾片钻上眼用线穿成的。皮纸是一种很薄又很有韧性的半透明的纸,伞架子做好后,先糊上几层皮纸,然后染上颜色,一般是大红,也有画花的。最后打上桐油和光油,就能防水了。这种油纸伞爱惜点也能用几年,但终究不如现代的折叠伞美观轻巧、方便实用,慢慢的就消失了。

文字来源:汪艾萍《故乡的记忆》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张小茜

审核:鲍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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