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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为去年对滨斌的采访,为应聘而写,未曾发表过。
今时不同往日,滨斌已从桐庐搬至金华,农场面积也由2亩扩大至17亩。十几户订菜的朋友,保证每人每周两至三次收到货,种地之外,滨斌的生活亦被采收、发货、客服的工作填得满满当当。
已识四载,交流深入,愈发了解彼此。以此时心态看文章不免有粗浅之嫌,然写熟悉之人更是难事,再落笔也只流于细碎,暂且搁置。文章过眼即可,采访才是正文。那是以双手双脚丈量的土地的厚度,而非停留在脖子以上的“思考”。
……
山居的前两年,滨斌都是一个人过。他住在桐庐莪山。那里与浙江常见的山村无异,说不上什么世外桃源,留驻的多是老年人,淳朴也不是形容他们的唯一词汇。邻居几十年如一日,谁家里多添了一个水壶都能成为新闻。滨斌他们刚来的时候,被好奇观望了很久,甚至有猜测他们是贩毒的。
今年6月,良人农场,友小聚
番茄当季,未结穗的水稻飘摇,琉璃苣花开正好
前年,滨斌出了本散文集《山居岁月》,记录了他种瓜点豆、晴耕雨读的日常。文字最初在植物星球连载,一开始滨斌还怀疑,这么琐碎的东西有什么人看;集结成册刊发后,至今已三次加印。对很多人来说,它像是山间草木清凉的空气,能够缓解唇干舌燥的城市焦虑。从他住山开始,羡慕的声音就从没停过,经常听到人家说“好向往,可是现实不允许”。在很早的一次聊天中,滨斌告诉我,“我其实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现实’是什么。”说起来,滨斌的初心不过也就是“好向往”,他属于“性本爱田园”,一直就喜欢与土地联结的生活,脚踩在田埂上便觉安心。也曾是被工作折磨到睡不好觉的青年,但他有勇气做出改变。也许有人之所以不那么普通,是因为他们把普通人的想法,去执行了而已,把向往变成了现实。
三年下来,蔬米丰登。有了余粮,时常在网上摆摊与人分享。也会有野果,是四季的礼物。收件人打开包裹,扑面即是山野,不期然从垫衬的干草中掉出一粒稻谷。
作物最大的养分来自人的耐心。滨斌让自己的芋头长足了半年,挖开煮熟之后,舌头给予了诚实反馈:时间是无可替代的调味品。听着诗意,其实背后每一项都是技术活。保证菜地生态的多样性,形成尽可能完整的生物链,依靠自然力解决病虫害问题。不过多干预作物的生长,让根系往地下深处汲取更丰富的养分。相对比,泛泛“环境友好”的概念显得骄矜而苍白。
人们常说“吃什么就是什么”,诚意的食物让人身心柔软,而态度粗糙,很可能从一餐饭蔓延至整个人生。
……
良人园子的果子也许不能使人日常饱腹,他就像你在情人节收到的花朵,是用来创造回忆的。——滨斌
说说你的菜地吧,怎么把秋葵种那么嫩?土地和作物是诚实的。它们将你对待它们的方式,如实地传递返回到餐盘之中。温柔地对待土壤,就长出柔嫩的果实来。多年不使用对土壤有伤害的化肥、农药、除草剂,不使用塑料膜覆盖,甚至不以破坏土壤本身结构的方式翻耕。
将草割下、作物秸秆覆盖在菜地上腐殖,多样化植物、动物共生,创造出疏松有活力的土壤。正如森林中积淀的松软土层,长出茁壮的树木来。观察并效法自然,按着时节播种、收获,选育留存种子,周而复始。其实只是回归到了人应尽的栽种本分上来,其余的都应归于恩赐。
相对于你说的温柔地对待土地,现代常规农耕的方式可以说简单粗暴了。所谓“效率”吞噬着人们的耐心和敬畏。但真正效法自然,挺困难的吧?尤其是在周围并不环境友好的状况下。
效法自然并不难,只需要真正的观察和学习。
难的是你提到的效率。但讽刺的一点是追求效率的过程胜过了目的和结果的意义。且抛开耕种方式的问题,农耕人口急剧减少,需要高效率的生产来供给城市人口食物,也是无奈之举。
但是,我们看到,以破坏掠夺式的方式耕种,给环境及我们自身带来的影响:化肥过量排入水体富营养化、土壤板结肥力下降、大面积单一作物种植爆发虫灾,食物风味口感品质下降、农残累积与慢性疾病等等。
当然,现状来说,环境并不友好。我在桐庐山村租地,租期不稳定。所在的乡镇府对于小型的“自然种植”没有兴趣,意味着无法获得稳定的土地租约。对我来说首先是自我需要。即使假设种种原因不能靠种菜卖菜为生,庭院种植也可以提供自己和家人所需要的食物。
《一根稻草的革命》对你有什么启发?
对事务外在技巧的拓展,无穷无尽,耗费大量精力仍然像盲人摸象。唯有对本质规律的探究,才能建立与自然的合作。
自然农法,不是放任无为,而是建立在对当地的气候、植物、作物特性高度的了察之上的精密农耕。合乎自然法则的方式获取我们所真正需要的食物,从而带来健康的身心生活和社群关系。
保护土壤和幼苗的艺术。种子撒下去之后,出了正常盖土之外,还撒一把春天收集好的油菜荚壳;再用竹子架空,把花生秸秆盖在垄上,防止暴晒和大雨拍打使土壤板结,又天然透气。(自滨斌朋友圈)
良人园子不是一个你一瞄就说“哦这里种的是水稻”的园子。你会想走进去看看,发现好多蝴蝶、蜻蜓、蛙类和昆虫。
你问我什么东西那么香,我告诉你是罗勒开花了,还有花絮吐芳的一年蓬,藤枝繁茂的野豆,三棱草…在它们其中也种着些南瓜茄子。
如果你问我,你地里怎么全是草?我就会礼貌通情达理地听你聊聊对我农场的规划建议。(自滨斌朋友圈)
种植的话,除了效法自然,你有什么“人工干预”的作为?
农耕说到底是人类行为,只能无限接近自然,无法等同自然。
杂草是土地的语言,是该地的原住民。播种会锄草,作物苗期不断割草以免遮挡阳光。除了用干草、秸秆覆盖土壤自然腐殖之外,也用厨余、木屑做堆肥。自然种植有很多流派,共通点就是将生命的活动,也就是将自然的和谐做最大限度的利用。尽量减少干预,会激发作物的生命力。在幼期限制营养,根系需要优先生长去汲取养分,为之后抗病虫害打下坚实的基础。
今夏晴热干旱,也是万不得已才浇水。作物只有在竭力挣扎生存的情况下,才会结出最好的果实。限制水分,根系往更广更深处扩展寻求水分,同时吸收了更均衡的微量元素,带来更好的营养和风味。
不过饥渴过头的风险是绝收,其中的度,对自己也是心理考验。持续保持灌溉和肥料,当然很容易结出大果子来,寡淡无味、一放就烂的果实会是我们想要的吗?
稻田埂上的三棱草长得太好看了都舍不得割掉。
今年稻子长得特别好,大伯对此得意又惊奇:不用肥料怎么这么好的稻,还没什么病没什么虫?我和他解释了很多道理,他没怎么听进去。他的答案是:天意。(自滨斌朋友圈)
相对父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你的有什么异同?
我想最大的不同,是主动选择或被动接受。父辈所处时代的农耕,面临首要的问题是家人温饱。现在更多出于兴趣和热爱。对于农耕本身而言,经验式的农耕几乎占据父辈的务农生涯。但出于兴趣和热爱,加上现在知识取得和交流的便利性,使得农耕不仅是一种被动的苦役,自然种植渐渐成为了一个“领域”,不断地尝试更新,拓展自己对其边界的认识。
因此,除了出产食物之外,得益于各种渠道形式对耕作的分享,更多人感受到了来自自然的共鸣和喜悦,我也收获了很多志趣相投的朋友。
这种生活方式,成为了我和世界的一个连接点,也不断拓展我的生活边界。
电脑里有明确清晰的种植计划表,这种秩序感是怎么建立的,是之前工作的习惯吗?
之前的工作有影响。更多由于种植时节的周期性,几乎每样作物一年只有一次机会,不像别的工作,失败了马上可以再来过。
所以每一季、每一种作物生长周期,显得格外珍贵。耕种3年,也就种了3次土豆,种了3次辣椒。要积累经验,准确的观察、记录、比对,是最好的方式。也是某种程度上新农人新字的意义所在。
今年在水稻田埂边,都种了毛豆。老农都知道“压稻边”的豆子是最好的。原理是两种不同环境(稻田湿地和旱田埂)交界处,生物活动最丰富,土壤有活力。海边珊瑚礁里物种最丰富同理。(自滨斌朋友圈)
以前说理想模式就是有个小庄园,和一些亲近的朋友分享劳动成果,支撑生活足矣。现在已经达到这个小目标了呢还是有了新的方向?或是有更详细的打算?
依然憧憬独立、自给自足的小庄园,做小型的食物森林系统,包括收集雨水、堆肥热水之类的设计,很有趣且实用。
目前还没有收支平衡,有几位朋友家庭订我余量的菜,但是自己劳作,精力有限,产量并不多。我是个不擅于做管理者的人,管理别人我会觉得非常累。
所以当“老板”不适合我。目前这方面也没有想太多,主要还是累积种植经验上面。
现在菜地里长了些什么?(采访时为去年夏末初秋,比现时白露节气更早些)
茄子,毛豆,豇豆,南瓜,玉米,山药,丝瓜,葫芦,秋葵,辣椒,芝麻,苋菜,生姜,番薯,芋艿。还有紫苏、罗勒等几种香料作物。基本应季适地的都有。
今年晴热干旱,秋冬蔬菜育的苗刚出,胡萝卜、甘蓝、白菜之类的苗。比往年晚一些。我菜地里自己长出的野菜也多:芝麻菜,马齿苋,鱼腥草。
不久就能摘栗子,采柿子了吧?
栗子基本靠“捡”,快了,成熟了就掉在地上,山上有些前人栽下的高大板栗树,很甜。柿子还要再过段时间。秋天山中果子多,比如金樱子、苦楮子(用来做苦楮豆腐)、拐枣,天气好出门走走,总不会空手而归的。
上:小青菜该有的质感,浑身都在说着:吃我。
下:小番茄晒了两个日头,吸收了同晒的罗勒的香气,而后封在橄榄油里,抹面包极佳。
三楼新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分享剩余空间的初衷是什么?(金华的客房敬请期待)
首要初衷是:补贴家用。哈哈。其实客房一直都在,乡居近3年,来访的朋友一直很多。很多朋友一来再来,很容易喜欢住上几天。你能理解,慕名而来的,或是旧友初次来访,免不了对我进行探究,以及各种关于这种生活实际问题的疑问。他们关心我的生活,或者说表露自己对当下和未来生活的焦虑并求解,远远超过对我从事的农作领域的兴趣。近2亩菜地,加上水稻田,一个人打理起来,其实已经非常忙碌,日子并不是想象的清闲,毕竟我不是来隐居修行的。接待访客,耗去我很多精力。所以最近决定,收点钱吧,宣告一下来吃住收费。一方面,提供朋友们体验我这种生活的机会,同吃住,愿意的话也可以劳作;对我而言,用所得收入,请村民插秧或是收割,也减轻我的负担。当然,我也冠予这件客房“民宿”的名号,大家纯粹把它当成山居放松游,也很好。虽然房间简单到只能在里面做一个香甜的梦,蔬食遨游,我相信这里已经有了你日常生活所需要的一切。
与农友们交换彼此劳动成果的分享特别有温情,有没有让你比较惊喜、感动的经验?
大家有个称呼,叫“新农人”。连续雨天或是冬季农闲季节相互串门,你带捆甘蔗给我,我捎一袋菜干给他。这种伴手礼几乎不需要理由:我种的你没种,尝尝看;你我都种了,那尝尝有什么区别,哈哈。
我主要种菜,会买相同耕种理念农人的水果、坚果等等,实际需要之外,也是相互支持。如果我们内行的人都不购买,一味地表示赞赏认同,有什么用呢?农友的番薯、红糖、酱油,我认可的,都不遗余力分享鼓励购买。惺惺相惜,是同行之间最美好的情感。
打算在莪山住多久呢?
之前搬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想。这是个安静宜居的山村,但房屋和耕地租期不稳定,梯田也耗费大量体力,一直在找适合的新址。考虑的因素众多,土壤的培育过程漫长,希望能够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到目前仍处于留意中,也没有具体的时间表。
也许自己的积累还不够,也许是具体的经营方式不明确,总之我们尽自己的本分,上帝会给我们最好的安排。
最近有了信仰,对宗教没有困惑了吗?
人向往和追求真理。我们需要确信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我们将去向何方,才不至于惶惶不可终日,才会有信心,更好地生活下去。当认识到真理只有一个,也就不会有“宗教”的困惑。
在我看来,你一直清晰而明确地活着,心念坚定。只是最近才给这种天赋按了个信仰的名字,归入了某一教派。
我是个普通人,人的心念或者说是信念,是一种任性,不顾一切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从这种人共性的意义上来说,一味追求名利的人,也是心念坚定的人。在绝对的真理面前,任何人都是不完美的。真正的信仰之后,才开始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植物星球自然课期间滨斌主厨,带来了整个厨房。
盐烤土豆,野生核桃南瓜浓汤,彩虹三明治,小孩们吃完回去更挑食了……
忙完地里的活,有什么消遣?
忙完地里,看些书,还有家务,时间已经差不多该睡了。也刷手机、听音乐。整理种子、手工挑豆子、辨认陌生的杂草,都是很放松的消遣。如果不是天气太热,或者密集的播种收割期,大部分在地里劳作的时间是放松的:凉风、昆虫、鸟鸣,都是我曾经想要的样子。
辞职后在中亚旅行了半年,为什么选择中亚?
当时只是想去“看看世界”,选中亚、中东,只是比较好奇吧,觉得那里文化有大反差,又比较少有接触。毫无疑问,中东中亚作为文明发源地留下来的烙印,是精彩的。不过其实后来印象最深的是印度,极大丰富了我对不同生活的可能性的见识。
能说具体点吗?
印度人安于自己本有的生活,脸上没有太多那种人人想成为王者胜者而求之不得的焦虑。他们的音乐、舞蹈,都很有感染力。街上遍布小摊小贩,什么都有,他们可以自由地谋生。正如生态均衡的森林:书也有,花也开,草也长。只允许长一种东西的地方是病态的。
你曾发了一篇旅途中在斯里兰卡小渔村的中场休息。你在别处也可以过得很生活,很多人旅行时就是特别“旅行”的状态,但你可以一直都很“生活”。这种笃定从何而来?
我觉得主要原因还是那次旅行的时间比较长,没有固定的行程和归期。时间充裕,就不必做“攻略”,攻略行程是为提升旅行的“性价比”准备的:有限的时间内获取最多公认值得去的游览点。
当然也和旅行的目的有关。如果旅行不仅仅是为了住酒店、吃当地著名餐厅、游览博物馆景点,如果还是喜欢和原来生活一样做自己喜欢的事:买菜做饭、看书洗衣等等,那就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
我不是因为需要逃避现有的生活和压力才去旅行,所以一样逛菜场买菜做饭看书睡午觉。
接下来有时间旅游的话,想去哪里?
种菜了以后基本只能冬闲时节出门。想去的地方很多。国内四川、云南、新疆,都是自然形态复杂、物产丰盛的地方。
我开玩笑和朋友说,浙江是鱼米之乡,好像就只有鱼和米,别的啥都没有。少了几分旷野气息。
有时劳累我就特别羡慕那些可以采蘑菇、采野果的地方,可能是不劳而获的心理作祟。
最近读了什么书?
农忙季主要还是些农作的工具书。《菜园里的学问》、日本竹内孝功的书、EdiblLandscaping、GAIAsGardn、SppHolzr’sPrmacultur等。断断续续看法布尔的《昆虫记》,像散文一样优美。还有《第三餐盘》,美国BluHill庄园餐厅的主厨。对土壤、耕种方式如何影响食物的风味极具发言权。顺便说那也是我理想的模样。End
求勾搭,搜“良人园子”
只能帮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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