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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此时口罩脱销，我写了一篇口罩扫盲帖；今年全世界热词是“新冠疫苗”，我给自己来了个疫苗扫盲，写下来一是自己做个笔记，二是顺便也给大家解释一下，尽量通俗。反正我是懂了……

疫苗从十五世纪就有，那时中国和印度是把痊愈了的天花病人结的痂磨成粉吹到健康人鼻子里。欧洲是将天花患者水泡中的脓液接种在未受感染的人的皮肤上。再后来出现了种“牛痘”的方法，从“人痘”进了一大步。接下来是血清疗法治破伤风，卡介苗治肺结核，减活疫苗治百白破……但疫苗想要达到的目的没变过——

疫苗的目的就是军事演习，在敌人对你发起攻击之前，让你的防疫系提前记住敌人的模样，厉兵秣马，等真敌人一来就一举歼灭。再换句话说，就是为了调动身体的防御积极性，要欺骗身体已经感染了这种病毒，给免疫系统时间来安全地研究“假坏蛋”。以前的作法是在鸡蛋里培养出病毒，纯化或弱化这种病毒，去掉其毒性，输入人体，这，就是“灭活疫苗”的技术思路：

灭活疫苗把敌人的“全尸”输入你的身体，让你的免疫系统学会认清和阻止它。

灭活疫苗利用病毒的“尸体”刺激人体产生抗体，让免疫细胞记住病毒的长相。

灭活疫苗是“传统经典”版本的疫苗，缺点是把病毒直接杀死后做成疫苗，成分比较复杂，可能含有不能导致产生免疫的成分，还可能带来不良反应。从生物技术的角度说，灭活疫苗比较简单，问题在于生产过程可能会有风险，因为它生产的是活病毒，万一有泄漏，安全性也会有问题；另外灭活疫苗产量也可能有问题，因为培养病毒可能没那么快。目前了解到的灭活疫苗的效力是6个月，需要反复接种。

新型疫苗抛弃了“全尸”的概念，转向使用基因工程细胞制造特定的病毒蛋白，这些可以帮助免疫系统仅仅对病毒最重要的部分进行研究。年“默沙东”公司获FDA批准上市的乙肝疫苗是首款利用重组DNA技术开发的疫苗。科学的进步就是这样后浪推前浪。现在一批新的后浪来了——

新冠疫苗的三大路线：核酸疫苗（mRNA)、腺病毒载体疫苗(ViralVector)、重组蛋白质亚单位（Proteinsubunit)……别怕，不难理解。

原理就是对病毒蛋白进行简单编码，这些遗传指令将我们体内一些细胞暂时转为生产病毒零件的工厂。而这些诱饵并不会感染我们，而是为我们的免疫系统提供“实弹演习”。

DNA（脱氧核糖核酸）和mRNA（信使核糖核酸），看名字就知道，它们的共同点都是核酸。核酸是生命的遗传物质，核酸带有编码生命所有组成成分的信息，就是生命模具。区别是什么呢？DNA相当于原版模具，mRNA相当于复制版模具，模具可以生产出各种蛋白质，实现生命体的各种功能。

核酸疫苗是一个大胆前卫的思路，它是把新冠病毒那个最具特征的冠状坏蛋（学名：棘突蛋白，SpikeProtein）的编码（DNA和mRNA)提取出来，注入人体，然后人体自己源源不断地产生这种蛋白。而这种蛋白就会刺破和感染你的细胞，不断刺激免疫机制，让你产生抗体，从而长期保持对它的免疫力，那么当真正的新冠病毒来了，防疫系统就会娴熟地把它抵挡在门外。

目前核酸疫苗都需要打两针，第一针是让人体学会辨认和制造棘突蛋白，并唤醒免疫系统准备迎战，第二针是强化免疫系统以击退感染。现在你明白为什么疫苗打完会有不适反应了吧？而且人越年轻，反应越大。因为年轻的免疫系统更强健活跃，见着病毒不服不忿搂不住火儿……我周围几个八十多的美国老人打完疫苗啥事儿没有，云淡风轻；二十几岁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发烧，但一两天就都恢复了。

核酸疫苗的好处是只输入了蛋白编码，也就是只复制提供图纸，让人体自行合成这种蛋白，再产生抗体，所以安全性很高。

甚至因此核酸疫苗不被认为是真正的疫苗，因为它完全没有用到外来敌人的尸体，没有异物，是“自体防疫”。

由于mRNA在细胞质中直接翻译成为蛋白质，因此不会进入细胞核，不会整合入宿主基因组，更不会改变宿主遗传特征。它只需要把蛋白的mRNA送入细胞内，但无需进入细胞核，所以mRNA疫苗技术不是所谓的“转基因”或“基因重组”，因为它完全不涉及到编辑或修改人体基因。而且制备简单，产量惊人。

美国的辉瑞、莫德纳都是核酸疫苗。从去年12月中旬开始打疫苗截至今天，美国已经有一亿人至少打了第一针；每天注射万支疫苗。接种优先次序是从80岁以上、医、警第一梯队开始，逐步年轻化，目标是五月放开年龄限制，7、8月完成全民接种。

核酸疫苗的缺点是前沿科技，没有成功先例，这是第一次大规模在人体上应用，目前还不知道它的有效性能保持多久；16岁以下人群还在试验中；要超低温贮藏（辉瑞零下70度，莫德纳零下20度），冷链运输困难很大，不利于全球推广。目前的版本对两种主要变型病毒（英国B.1.1.7和南非B.1.3.51)的有效性还有待验证，加强版正在研制中。

但核酸疫苗应该是未来各种疾病疫苗的方向，估计人类彻底攻克癌症就指着它了。

腺病毒载体疫苗把经过改造后无害的腺病毒作为载体，装入S蛋白基因密码，训练人体对S蛋白产生抗体和记忆以对付真正的新冠病毒。成功先例有埃博拉疫苗。

腺病毒载体疫苗和核酸疫苗是不是一回事呢？相同点是它俩都需要把病毒的棘突（S）蛋白基因提取出来，区别在于腺病毒载体是把基因修改后嵌入到腺病毒里面，然后把腺病毒打到人体内，这个腺病毒本身不会致病，并且它携带的病毒S蛋白可以在体内合成S蛋白，相当于在体内生成疫苗；核酸疫苗是把S蛋白基因单独拿出来打到人体内，不需要嵌合到病毒基因里面，也是在人体内合成蛋白。

英国牛津阿斯利康、美国强生都属于腺病毒载体疫苗。强生最大的优点就是只打一针。所以尽管有效率只有72%（相对于核酸疫苗95%)，仍然有很多人选择它。理想的疫苗应该是一剂疫苗，这样可以有更快的保护。

腺病毒载体疫苗的一个弱点是腺病毒载体在人群中普遍易感，绝大多数人成长过程中都曾感染过不同的腺病毒，所以体内都存有能中和腺病毒载体的抗体，即“预存免疫”。“预存免疫”可能攻击载体，从而降低疫苗效果。

默沙东的HIV腺病毒疫苗因预存免疫而失败了。人群当中的5型腺病毒抗体阳性率非常高，在黑人和黄种人中比例最高甚至可以达到90%以上，不仅会削弱疫苗的免疫学效果，而且不良反应率也高。

核酸疫苗没有预存免疫的问题，只是给人体提供一段编码，剩下的都由人体自己运作，相比之下安全、直白。

重组蛋白疫苗，也称基因工程重组亚单位疫苗。它是通过纳米颗粒基因工程技术，相当于把病毒的S蛋白基因整合到酵母菌、大肠杆菌等微生物里面，然后在体外大量培养，表达出病毒的S蛋白，再收获、提纯S蛋白，最后做成疫苗，给人直接打S蛋白。

代表是Novavax，三期结果表明有效率89%，最大的优点是对英国和南非的新冠变种病毒都很有效。

从体内和体外两类来看：灭活疫苗和重组蛋白疫苗是体外技术，病毒载体疫苗和核酸疫苗是体内技术。灭活疫苗因为是在体外培养新冠病毒(SARS-CoV-2)然后将其灭活，丧失毒性。重组蛋白疫苗前面说了，也是在体外大量培养。体内技术和体外技术的区别在于，体内技术只要有病毒的蛋白基因就行。基因很简单，就是四种核苷酸的排列，只要有排列顺序，放在哪都能生产出来，所以体内技术疫苗的生产很简单，产能也很高。

正常的疫苗研发是非常漫长的过程，见下图。这次新冠病毒给各国提出了一道疫苗研发的难题，都在全力赛跑，特事特办。

美国目前普遍接种的是核酸疫苗（辉瑞、莫德纳）、腺病毒载体疫苗（强生）；截至2月底CDC网站信息，英国阿斯利康、美国诺华正在做三期试验，然后FDA会紧急通过。

中国在年初便布局了5条新冠疫苗研发的技术路线，包括灭活疫苗、基因工程重组的亚单位疫苗、腺病毒载体疫苗、减毒流感病毒载体疫苗与基于mRNA和DNA的核酸疫苗。这些路线几乎涵盖了新冠疫苗的主流研发技术。目前在国内市面上通用的是灭活疫苗。

当疫苗在免疫原性上不相上下时，其他因素，如生产的便捷性、成本、副作用和交付的频率等考量可能更为重要，这就是为何需要多种候选疫苗同时推进。从这个角度来看，各技术路线的疫苗都各有其优缺点。

如果你读到了这里，那我祝贺你！咱们都对疫苗的基本技术流派、原理、优缺点有了一定了解。过去有时势造英雄，现在是疫情扫文盲，眼看着咱们又渊博了，就是代价有点儿高……所以古人说：难得糊涂，傻有傻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