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盛科学距离解除人类病痛有多远

人类新冠疫苗研发至今已进入攻坚克难的关键时期,全球超过两百种疫苗正处在不同的研发阶段中。近日世卫组织公开表示,中国疫苗在三期临床实验中表现优秀,已经有充足的数据可以证明该疫苗有效,为科学的手段战胜新冠疫情点亮了曙光。近日,著名科学史家、清华大学科学史系主任吴国盛教授接受“人文清华”专访时表示,从疫苗到抗生素,科学为人类看待疾病提供了新的视角;疾病是人类建构出来的,但疾病的历史比科学更长久,新冠疫情的爆发让人类重新认识到,科学距离彻底解除人类的病痛,还远远没有到达所谓乐观的程度。

清华教授吴国盛:科学距离解除人类病痛有多远?

人类最早的疫苗是经验的产物

目前一般认为18世纪英国医生爱德华·琴纳(EdwardJenner)是“疫苗之父”,通过接种牛痘让人获得对天花的免疫力。但其实中国古代已经有种“人痘”的经验传统,就是把病人身上的脓包取下来涂在身上。这种方式不太安全,那个人万一感染了就没轻没重,但只要没死就能起到免疫的效果。当年康熙幼年与一众皇子面临天花大流行的威胁,但他所患天花之症并没有危及生命,反而对这一可怕的疾病有了免疫力。

“疫苗之父”爱德华·琴纳

爱德华·琴纳乡间行医时,发现挤奶女工一般不会得天花,并猜测是女工的牛痘使她们获得了免疫力,与直接接种“人痘”相比,牛痘的毒性低得多,安全性很高。琴纳经过实验证明了牛痘的免疫作用,当时英国上流社会也在跟着做。但当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牛痘会具有抗疫能力,直到19世纪巴斯德将微生物学研究带入新阶段之后,许多问题才搞清楚。

爱德华·琴纳接种牛痘

对此,吴国盛教授认为,疫苗最初是经验的产物,经过试验发现有效就推行,没有什么科学依据。而如今科学对于疾病预防和免疫有了更好的认识,在于搞清楚了它的微观机理。但生命科学仍然具有复杂性,很多情况下只是更加了解已有的疾病,仍然无法预测新疾病的出现和治疗手段。

巴斯德:第一个发现细菌的人

法国微生物学家路易斯·巴斯德被称为“微生物学之父”,他通过实验的方式,最早发现微生物是导致酒变酸、牛奶变坏、人生病等一系列现象的共性原因。

巴斯德最早研究结晶化学。当时有人向他咨询葡萄酒变酸的难题,他就通过显微镜观察变酸的酒与正常酒的区别,发现一些形如棒槌的细菌在起作用。巴斯德还进行了对比实验,比如肉汤为什么会变酸,当时有很多说法,他在实验中将一个肉汤罐子敞开,另一个肉汤蒙上一层纱布,发现后者很长时间不会变酸,前者很快就变酸了。那是什么原因?是因为前者与空气紧密接触。他进一步分析二者具体的区别,就发现了细菌的存在。

“微生物学之父”路易斯·巴斯德

巴斯德提出了著名的巴斯德消毒法,就是我们今天说的巴氏消毒。这一研究发现拯救了千千万万的人,拯救了牛奶业和葡萄酒业。年,巴斯德当选法兰西学院院士,当时狂犬病肆虐欧洲大陆,他开始投入狂犬病研究。他发现导致狂犬病的不是细菌,而是比细菌更小的病原——病毒,并通过将病毒毒性弱化后种到人身上的方式,治好了很多患狂犬病的孩子,这也是狂犬病疫苗的发明。

吴国盛教授认为,巴斯德对细菌的发现与他本人的化学训练是有关系的,但更是一个综合的产物。从历史背景上看,近代科学从16、17世纪开始发展到19世纪,一系列的理论与试验设备渐趋完善,解剖学、实验生理学加深了对人体运作机制的理解,对人体器官、血液的功能也有了更充分的认识,才有了巴斯德对细菌的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就什么都发现了。

人类与细菌和病毒的漫长对抗

从细菌被发现的一刻,人类想方设法对付它,但是真正能与细菌抗衡,还要经历漫长的过程,直到20世纪青霉素的发现。青霉素的发现也是一次歪打正着的偶然现象,英国细菌学家弗莱明在实验研究中,观察到培养皿中的霉菌的某种分泌物能抑制葡萄球菌,这才发现了青霉素。

回顾科学对人类社会带来的改变,吴国盛教授认为,实际上可以发现,对人类社会有改变性作用的学科多是实验科学,而实验科学都不是理论指导的结果,很多是在大量尝试中获得的新发现。尝试背后有些是运气,青霉素的发现就有运气的成分。

科学无法彻底消除疾病

作为科学史研究者,吴国盛教授认为疾病是人类面临的一个历史久远的问题,在科学之前就有疾病,就有人类对付疾病的方法。医学的历史也比科学长,独立于科学之外,在没有科学的地区也有医学存在,所以疾病的问题比科学的问题更大、更久、更深刻。

科学的诞生为看待疾病提供了新的视角,但人类能不能看透疾病,能不能真正控制疾病,过去曾有乐观主义的看法,但吴国盛教授的观点倾向于悲观:“科学再发达也不能彻底消除疾病问题,疾病除了是人体自身的问题,还包含人体与环境协调的问题,而环境是无法彻底控制的。”更大的问题是,疾病是与个体的思想意识形态有关系的。什么叫生病?什么叫不舒服?要把疾病控制到什么程度?这与对生活模式的理解也是有关系的。

吴国盛教授认为,疾病是建构出来的,许多病在古代没有听说过,而有些古人认为的病我们看来不是病,但疾病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人活着就得生病。但是科学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可能会夸大,近一百年它对于改善人类健康的巨大作用,可能会让人产生错觉,觉得人类好像已经接近解决疾病问题了。但这一次新冠疫情的爆发,可能会让更多人认识到,科学离彻底解除人类的病痛还远远没有到达所谓乐观的程度。

应从新冠疫情中吸取教训

新冠疫情给全球人类造成了巨大损失,也有很多生命逝去。遗忘教训是人类的一贯作风,吴国盛教授表示,如果希望这次疫情在未来真的起到警示作用,总结教训和经验都是有必要的,需要真正把这次疫情中的教训提取出来。

新冠疫情仍然在全球此起彼伏,吴国盛教授认为现在还不到总结的时候,而就阶段性认识而言,信息的透明开放大概是治疗传染病的不二法门,另外需要尊重科学、尊重专家的意见,并提高社会治理能力。

文中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嘉宾简介:

吴国盛,清华大学科学史系主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科技史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国自然辩证法研究会科学传播与科学教育专业委员会主任。曾任第七、八届中国科学技术史学会副理事长、北京大学科学史与科学哲学研究中心主任。年获第六届“中国青年科技奖”。代表作《什么是科学》《科学的历程》《时间的观念》《希腊空间概念》《技术哲学讲演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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