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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英国军舰封锁珠江口后的第13年,佩里将军带领四艘美国军舰“造访”东京湾的浦贺港,叩开了紧闭两个世纪的日本国门,史称“黑船来航”。德川幕府统治日本已有年之久,在船坚炮利的美国人面前却显得畏首畏尾,对他们的威胁无计可施。与苟延残喘的清廷不同,江户幕府像一座一推就倒的破房子,在15年后就因宫廷政变灭亡,政权回到了年轻的明治天皇手中。
在对比19世纪下半叶的中日两国时,有关明治天皇如何励精图治,除旧维新的文章如恒河沙数。在伟光正的明治天皇的衬托下,本就乱象丛生的清朝宫廷更显腐败糜烂。似乎明治天皇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日本前进,而慈禧一人的昏庸葬送了中国的前程。但在讲到这段历史时,许多人都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在学习西方现代科学的赛道上,中国和日本并非站在同一条起跑线。尽管两国在17~19世纪时都长期实行锁国政策,但中日对外国文化的态度可谓是截然不同。
清代严酷的文字狱不但打压各派文人的自由思想,还切断了外国科学典籍流入国内的途径。晚明时期,以徐光启为首的西儒学派领导翻译的《几何原本》等西方著作,或被清廷查禁,或佚失于历史之中。在以古为尊的理念指导下,连中国人自己的创新思想也被打压,欧美等化外蛮邦的现代科学也自然无容身之地,只能作为紫禁城中的奇技淫巧供圣上把玩。在被英国军舰一炮打醒前,从皇宫到农田,整个中国社会几乎与外界的知识绝缘。
相比之下,日本政府对荷兰商人带来的各种欧洲先进科学抱有更加开放的态度。在锁国80年之后的年,大将军德川吉宗宣布放宽对欧洲书籍和汉译洋书的限制。最初一段时间内,晚明时期引入中国的汉译洋书因为有语言上的优势而比较受日本文人的欢迎。但他们逐渐发现,欧洲书籍不但品类繁多,而且内容更加先进。如果能让在长崎出岛口岸做生意的那些红毛商人捎带一些过来,想必会比四处搜罗早已绝版的中国书籍要方便些。
山田玄白译著《解体新书》,出版于年。图片属于公有领域(PublicDomain)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后是一场天灾促成了这门独特的生意:在年的享保大饥荒后,幕府希望找到一种稻谷之外的粮食以作储备,而研究西洋作物番薯的农学家青木昆阳著有《蕃薯考》,正好满足了幕府的要求。德川吉宗看到了舶来的欧洲知识在解决治国理政问题上的潜能,因此鼓励学者和翻译们将荷兰书籍译作日语,加快了欧洲实证科学进入日本知识界的速度。随着相关书籍越来越多,日本文人便从荷兰国名中取了“兰”一字,将这些从长崎出岛口岸的红毛商人处传入的新奇学说称作“兰学”(注:当时日本将荷兰的国名译为汉字“和兰”)。
在18世纪中前期,兰学研究者注重荷兰语的学习和翻译,以及与医学相关的内容。如出版于年的杉田玄白和前野良泽的译著《解体新书》,其中详细地描绘了人体各部位的解剖学构造。到了18世纪末、19世纪初时,兰学的研究领域已经扩展到了力学、电学、化学等实用自然科学,相关著作和译作也层出不穷。直到19世纪中期,兰学家在日本各级政治中都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各地官商乃至江户的新兴市民阶层也大多乐于接受来自西洋的新奇玩意,售卖欧洲工艺品的店铺在江户遍地开花,为兰学思想的传播打下了基础。
许多兰学家在长崎、江户和大阪等地开设私塾,对兰学知识和荷兰语的普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上德川幕府执政期间大面积推行私塾和官办学校,使得日本全国拥有不错的识字率,幕府驻地江户的识字率更是接近50%,因此经兰学家推广开来的西洋知识更容易被民众了解和接受。一万元纸币头像、日本著名教育家福泽谕吉就曾在大阪的兰学私塾“适塾”中求学,后来在东京筑地的住处开设私塾讲授兰学。前者是大阪大学医学院的前身,而后者则成为了日本两大私立大学之一的庆应义塾大学。
重修过的适塾,大量的明治维新名人从这里走出。作者:Reggaeman遵守CCBY-SA3.0协议
然而19世纪的东亚历史证明,笔杆子是打不过枪杆子的。19世纪中期的日本总体上仍然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城市化和工业化水平都很低。然而,与中国不同的是,早在日本的主权开始丧失之前,许多地方政府已经进行过建设现代工业体系的尝试。很多头脑清醒的当权者明白,如果不把百年间的兰学学问从纸面上落到实处,光靠教育是无法抵御外敌的。因此他们决心在引进欧美知识的基础上再进一步,直接进口工业品,再利用已有的兰学知识来破解其中奥秘,进行了一次日本版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日本锁国期间,一共有四个港口开放对外贸易,其中有两个在九州岛,这也让九州成为了日本近代变革中的风云际会之地。19世纪40年代,日本刚刚从天保大饥荒中走出,国库严重亏空,而幕府糟糕的财政改革更是让状况进一步恶化。在这民不聊生之时,九州的佐贺藩通过一系列精简人员、补贴农民、推动外贸商品发展的政策,成功改革了财政状况(注:藩指江户时代的地方大名属地)。在看到大清输掉鸦片战争,被迫割地赔款之后,喜爱兰学的佐贺藩藩主锅岛直正意识到了一件事:19世纪不再是朱子学和阳明学辩经的时代了。
在锅岛直正的领导下,佐贺藩开始全方位引进西方技术。年时从荷兰进口了牛痘疫苗,并为藩主的长子锅岛直大接种,以此鼓励民众接触舶来品。同年,佐贺藩建成了日本第一座钢铁厂,并在3年后建设了日本第一个用于铸造大炮的反射炉。但佐贺的野心还不止于此。在佩里造访东京湾的同一年,沙俄海军上将普提雅廷同样率领四艘军舰停靠长崎,要求日本开放贸易。这次事件虽然导致日本被迫和沙俄签订不平等条约,但也让日本人首次接触到了人类交通史上最重要的发明之一——铁路。在沙俄舰队停靠期间,数名代表幕府和地方大名的使节获邀登船,在船上观看了蒸汽机车模型沿着迷你轨道开行的场面。来自佐贺藩的本岛藤太夫,就是这些使节之一。
田中久重制作的蒸汽机车模型。图片属于公有领域(PublicDomain)
本就痴迷于兰学和各种西洋造物的藩主锅岛直正听了本岛藤太夫的描述,立刻召集钢铁厂的各个工程师,试图搞明白蒸汽机车的原理,在佐贺自行仿造一台模型车。设计团队由曾经造出日本文化遗产“万年自鸣钟”的发明家田中久重领导,许多成员都有兰学教育背景。不到两年时间,他们就成功仿造了一台以酒精为动力的蒸汽机车模型。对普遍接受过一定兰学教育的佐贺官商来说,这个小模型既不是北京民众眼中那“迅疾如飞的妖物”,也并非江户商店中千奇百怪的欧美玩具。尽管他们很难明白这到底代表着什么,但很多人都隐隐觉得,这滚滚的车轮将带领日本走向一个新的时代。
在这些对机车模型啧啧称奇的人中,就有将在未来两度担任内阁总理大臣的大隈重信。年时,出身上层武士的他本在当地的“弘道馆”就读,但却因领导学生抗议学校不开设兰学课程而被退学,当时他只有17岁。10年后,已踏入佐贺政坛的大隈重信开始在长崎学习兰学和英学(注:英学即研究英国科学社会学思想的学科)。就在他到达长崎的同一年,苏格兰大商人托马斯·哥拉巴(ThomasGlover)在长崎的大浦海岸附近建设了一条大约米长的实验铁路线,以期向日本人展示铁路的潜能。上一次见到机车模型时,大隈重信刚刚灰头土脸地滚出了就读10年的学校;又一个10年后的今天,自己已是意气风发的青年。
没有人知道,见识到真正的机车从面前飞驰而过时,大隈重信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但明治维新初期,在日本中央政府担任大藏大辅一职的他,成为了铁路建设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注:大藏省为日本的管辖财政的部门,大藏大辅相当于其他国家的财政部副部长)。在大隈重信及其好友伊藤博文等大藏省高官的四处游说之下,明治政府最终在年决定引进英国技术修建日本第一条铁路。这条连接东京和横滨的铁路随即开工,由英国工程师莫雷尔和伦敦大学学院毕业的井上胜领导建设。年,黑船来航后不到20年,兰学志士们翘首以盼的日本第一条铁路正式开通,打开了通往新时代的大门。
《横滨铁道蒸汽出车之图》作者:三代目歌川国贞图片属于公有领域(PublicDo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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