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述兰,侗族,笔名木楼梨花,贝江秀竹,金兰等,教育系统工作,广西柳州市融水人,在《广西文学》、《南方文学》《苗山文艺》、《柳州文艺》、《柳韵》、、《三省坡》、《好花红》、《广西日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曾获得融水县首届散文大赛一等奖,柳州市第七、第八届散文大赛优秀奖,柳州市第九届散文大赛三等奖,湖南通道侗族自治县与《散文百家》联合举行的“最美侗乡,好运通道”全国散文大赛优秀奖。
二十六、另类风景
江村除了和弱水村吹芦笙打同年联谊,还和临近乡镇不少村子有联谊活动,今年和东村联谊,明年与西村交好,乡村文化娱乐活动在改革开放初期异常丰富活跃起来。
今年初八龙坪坡会,江村来了二十多队芦笙队参加,一时是笙歌嘹亮,侗装绚丽,银饰叮当,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在这二十多队芦笙队伍中,上盘村是江村下了大红请帖邀请来联谊过夜的“打同年”对象,其他乡村的芦笙队表演比赛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上盘村不一样:他们整个村子百分之八十的村民都随着芦笙队穿红戴绿,情绪高涨地远道而来,只为继续在江村住下,江村按照人头数领人到各家各户去好酒好肉热情招待他们,明天一早再次笙歌相比,舞蹈相酬,然后江村大摆百家宴,两村民众一起觥筹交错,互道友谊,临近正午,才依依不舍送出村外,缓缓结队归去,此为侗苗民族世代沿袭的“打同年”习俗。
到了傍晚,紫若奉父命去领分派给自己家的同伴,分派的村干部把四个珠翠满头,佩环叮当,鲜亮侗装的美女领来,紫若一看走在前面的美女——佩鲜!高中同学!两个人是高兴得又叫又跳,紫若右手牵着久违的配鲜的手左手牵着另一个同伴美女高兴地朝家走去。
上楼梯到厅堂,看着楼前鱼塘清水,望到园子青青,抬头梨树含苞,展眼厅堂高阔,配鲜连连赞美,紫若,你们家太好了!木楼高大,田园美丽,你有弟弟吧?紫若笑着说,有啊,小我两岁,今年十八了,可以娶亲了,就是老实过头,还没女朋友呢!配鲜高兴地说,我有两个妹妹,我妈妈在小妹妹还小的时候病逝,现在的妈妈是后妈,我是半个妈妈,你的弟弟和我的大妹妹年龄相仿,我们打个亲家,如何?紫若笑着答应,好啊!——这就是“打同年”的意义:老年人喝酒,年轻人恋爱,大家都在联谊。
就在“打同年”的芦笙堂中,两家的弟弟妹妹一见面,都羞红了脸,两个姐姐悄悄眨眼:有戏!
过完元宵节,转眼就是开春,秧苗青青的时节,紫家请了媒人紫若跟着来到几十公里外的配鲜家,该说媒的说媒,该放定的放定,两家以腊月十八为娶亲吉日,缘分来了,这才是坐飞船的速度!
紫妈妈对紫爸爸说,紫若是大姐,还没出嫁,弟弟先娶亲有点对不住她,紫爸爸马上说,好啊,我正愁紫若的事情夜长梦多呢!最好两姐弟一起,一个嫁,一个娶,同一天办酒!
紫若放学回来,就一头扎进书堆里,正沉迷其间,紫妈妈进来一说,紫若惊得书本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然后大声地说,不!不行!千万千万不要这么做!妈妈,你知道我的心思,我是不会和大钟哥哥成亲的!
紫妈妈为难地说,你爸爸就是怕夜长梦多才出此下策,哪有姐弟同一天结婚的!习俗是大的先结婚,如果小的先办酒,挡了大的吉祥运气,你弟弟这婚事来得突然,我们考虑不周……
紫若听妈妈说的越是把事情说回去了,还让自己先办酒!她不安地站起来,急得团团转了一会,慢慢冷静下来:挡了老大吉祥的福气……同一天办酒……对了!
紫若对妈妈说,妈妈,我不介意弟弟先结婚办酒,世上也难见姐弟同一天办酒的,我爸爸欠考虑说气话罢了,你和爸爸说清楚,让弟弟照计划办酒,我是读书人,婚事得配合读书转正的计划,你们如果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让弟弟给我封一个红包——您不是说邻家小弟先结婚办酒,也给了未婚的哥哥打了个红包吗?您忘了?
紫妈妈一拍脑袋说,可不是嘛!我和你爸爸说去。
紫妈妈和紫爸爸说,老头子,你真想让两个孩子同一天办酒?没有这种事吧?女儿的婚事当由李家来提,我们去提这个事情不好吧?紫爸爸听了也觉得自己是担忧紫若的事情,才冲口而出的这个主意,但还是瞪了妻子一眼说,李家还不是巴不得?我老哥们的想法还不是听我一句话。他们早就想给两个孩子办酒了,只是两姐弟一起办酒,实在太大,忙不过来,只能先办儿子的酒啦!你记得到了吉日让儿子给他姐打个红包哦。
紫若听妈妈说了与爸爸商量的结果,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紫若的教学搭档老师姓张,是同村和初中同学,他上数学和体育,紫若上语文兼班主任,张老师的女朋友刚好是尚儒他们村子的,这天,张老师的女朋友贞米来到了学校,在一板之隔的紫若的休息间左边房间,两个人言笑晏晏,然后在小厨房煮了一锅红薯,一帮年轻老师都去和他俩吃红薯。
年轻人就一起说说笑笑,有的问,张老师,什么时候吃你俩的喜酒呀?张老师就说,问我女朋友呗!又问紫若,紫老师你呢,什么时候和李老师办酒?紫若说,别急,我们家今年会有一场喜酒请大家去吃的!大家听了互相眨巴眼睛说很期待啊!
贞米偷偷问张老师,这个紫老师订婚了?我隐约听说和我村的尚儒好上了,订婚的不是尚儒?张老师说,别瞎说,订婚的一直是李老师,他在另一个镇教初中呢!听紫老师的语气,今年可能要办酒了。
春天,学校开学,山村孩童们的书声和笑闹声与小山包上盛开在绿树之间的红的紫的白的杜鹃花、金樱子花一样热闹,老师们异常的忙碌起来。紫若还多了复习应考的重大任务,没精神顾及其他,大钟有自己的工作,尚儒久不联系,这两个男孩在紫若的视野一下子没有了踪影。
这一天,尚儒正安排人把劫后余生的那部分原木沿着小溪拉下弱水的山沟,临近中午,一帮人坐在沟边小路的木凉亭里吃自带的午饭,张老师的女朋友从江村回弱水村来到了凉亭。
做工的小伙子们见到美女,就打招呼,有的说,小妹,你又去会江村后生了?什么时候办酒呀?有的说,我们弱水后生也不错的呀,干嘛非得嫁到下面村子去!有的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家的男朋友是张老师!
突然,一个后生说,小妹你们以嫁到江村为荣,但是我们尚儒大哥,会把江村的姑娘娶到弱水村的!还是当老师的呢!
尚儒吓了一跳——消息如风无孔不入,都不拐弯就传到自己耳朵了!他表面平静如故,说了一句,瞎说!然后依旧低头吃饭。
贞米却接住话头,紫老师今年会和李老师结婚的,轮不到我们尚儒哥啦!
尚儒一听筷子停在半空,连忙问,谁说的?!贞米说,在学校一起吃红薯的时候紫老师自己说的:别急,我们家今年会有一场喜酒请大家去吃的!——这是原话。
别人该走路的走路,该劳动的劳动,尚儒却独自一人在凉亭里呆坐着,有山风袭来,发出阵阵回响:是啊,自己有什么可以和正规师范毕业有正当教师身份的李钟硕比较?当了几年兵复员回家就只剩下军人的坚毅努力地生活,恶劣的地理环境一直是影响生活质量和年轻人择偶的诅咒般的存在,自己大哥的婚姻遗憾就是实证,那一直是父母和大哥心上的一道疤痕,村人联姻办婚礼,亲戚走动的热闹温馨其乐融融的时候,这道疤痕就时不时又疼又悔,遗憾难消。可是这种遗憾随着自己和紫若的恋情有可能再次重演,这,是他觉得对不起父母家人的一个闹心的坎。
他把这种担忧在信中给远在海南的好战友倾诉了,战友回信说,你抽个时间来海南一趟,也许可能有不一样的想法,还开玩笑说,我的邻居有一家全是女孩的,你不妨来当一下家长,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尚儒看到信的内容觉得很可笑,看看你看看外面的风景可以,婚姻?我有那个心情吗!
尚儒把这一批木头运到山外出售完毕,已经是初夏时节,他心情不佳,就真的直接坐着火车,三天两夜,来到了海南岛边的这个小镇。
战友重逢,分外欣喜,游览喝酒,不亦说乎,战友的小镇骑楼砖房当中夹杂着平顶楼房,古旧斑驳当中崭新高大相间,传统和现代交替存在,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海产品在市场的小摊和铺面琳琅满目,海鱼的腥味不时随海风缭绕着,海风吹拂着椰子树——与自己家乡秀丽的山里风景多么地迥异!
临近回来的那天晚上,战友把尚儒带到邻居家吃饭去,这家人四个女儿,没有男孩,老二老三老四都在读书,老大高中毕业在家务农几年了,比尚儒大两岁,海南农村的女孩,本就肤色黑红,这女孩二十五六岁,身材略显魁梧,宽宽的背,脸盘大而布满了粉刺,由于抓挠过度满是紫黑的点子,谈不上丑陋,也绝不是美女。
他们一家见到精干帅气的尚儒,欢喜得不得了,倾尽所有,热情招待,喝酒言谈之间,有意招郎上门,主持家政,尚儒心在紫若,只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战友再三探问他的意向,尚儒都说,我有结婚对象,我来这几天对她异常思念。
海南之行,看了海的风景,叙了战友之情,尚儒归心似箭,只能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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