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端午节”
文∣闫辰国
农历五月初五，被人们称作端午节或端阳节。国家为了弘扬民族传统文化，把端午节与春节、清明、中秋等节列为法定假日，全民公休。
端午节习俗甚多，因地域不同而又存在着内容或细节上的差异。在我国的南方，端午节这天家家户户包粽子，组织龙舟赛事等，十分热闹。而我的家乡地处河北省南部，是小麦主产区。端午节前，大地上那一望无垠、碧波翻滚的小麦即将成熟，乡亲们心里急切企盼着，在霍霍磨着镰刀，在忙着修理破损的杈把、扫帚、扬场锨，在忙着清整荒芜的打麦场……
只有妇女们，在“端午节”这天早早起床，在门扣系上五彩绳。从村外“寨河”里采些“蒿子”摆放在自家大门两侧。因为家乡不产大米的缘故，几乎没有家庭学南方包粽子。当然，现在生活富裕了，农业实现了机械化，效率提高了，乡亲们在“端午节”也开始包粽子并相互赠送，这是后话。
曾去过不少地方，曾入乡随俗过过不少端午节，但感触最深的，还是小时候那年的端午节。虽然时间过去四十多年了，但至今仍让人难以忘怀……
记得小时候，身体羸弱的我突然在“端午节”前生了一场病，高烧不退、呕吐、四肢无力。在缺医少药的年代，娘急得团团转。
那天下午，娘从炕上拉起我，来到村东“麻子”大娘家。“麻子”大娘有一脸的麻子，高大的腰身，花白的头发，蹉跎岁月在她的脸上刻着沧桑。
我和娘的出现，让“麻子”大娘始料未及。她急忙让座并问明情况后，从针线筐里取出一只缝衣服的钢针，点燃油灯，把钢针在灯头上烧了又烧。从包袱里抓出一团老棉花，开始给我治病。
娘抓着我的两只胳膊，让我忍着痛不要哭。“麻子”大娘左手两指紧揪着我的眉心，右手提针“叭、叭、叭”扎下去。我因疼痛，眼泪骨碌碌地掉了下来。“麻子”大娘将钢针别在衣襟上，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在伤口处用力挤压，一股股的黑血不断涌出，“麻子”大娘随手用棉花擦去。她不慌不忙，气定神闲，俨然像做她的针线活一般娴熟。血挤不出来了，就在原处再补三针，继续重复原来的动作。“麻子”大娘先后把我的眉心、耳尖、耳坠、鼻尖、口唇以及十个指尖，全部用针扎破放血，一团棉花擦得全是血污。
针疗结束后，“麻子”大娘从罐子里抓出一把黑豆，放在大铜瓢里，在院子墙角下支起三块砖，架上火开始给我炒豆子，权做给我的奖赏。
回到家里，我感到身体轻松了许多，也有了精神和食欲。娘很高兴，专门给我做了一碗挂面汤，汤里还放了些许干姜末。从目前中医理论和实践来看，放血的确对血液循环是很有好处的，最根本的疗效是解毒，能直接排除局部经脉中瘀滞的气血与病邪，促使经脉畅通无阻。放血还可以使得炎症恢复加快，梳理肠胃积滞下行，对镇吐止呕很有效果。
端午节到了。娘早早起来，将院子打扫干净，第一件事是用红黄蓝绿黑白等颜色的细线拧成五彩绳，在太阳未出时，按男左女右拴在我和妹妹的手腕、脚腕、脖子上，这在家乡称作“绑花花”。娘一再嘱咐我们不可任意折断或丢弃“花花”，要在夏季第一场大雨时抛到河里。她说，戴“花花”的孩子可以避开蛇蝎类毒虫的伤害。扔到河里，就是让河水把瘟疫、疾病冲走。
之后，娘将“花花”系于门扣上，把从村外采回的蒿子摆放在大门两侧。东邻有一颗非常大的椿树，这个时节，树上挂满了“椿花豆”，一嘟噜、一嘟噜的煞是好看。看到别的小朋友手腕上都带着“椿花豆”扎成的绣球，就嚷嚷着让母亲做。母亲拗我不过，站在自家房顶上，采了邻居家椿树上的一些“椿花豆”，用线把“椿花豆”一粒一粒串起来，像串小铃铛，系在我和妹妹的手腕上。
当时，家家都很穷，端午节既不会改善伙食，更吃不到香喷喷的粽子。可那一年“端午节”是个例外，娘让三哥到“寨河”里采几片芦苇叶回来，将小米和枣子洗净，用温水浸泡之后包成牛角小粽子，放到锅里煮。这便是我吃到的最早的粽子了。
传统节日源自原始信仰，端午在北方人心目中是“毒日、恶日”。中午，爹担着一担井水回来了，一桶水倒入水瓮，另一桶水泼洒在院子里。娘用红纸在妹妹的眉心间点了一个小红点，活泼好动的妹妹看起来比平时可爱了许多。爹洒水时，顺手把井水涂抹到我们的额头、胳膊和腿上。他说“五月单五是驱邪避瘟的日子，按照老辈人传下来的习惯，今日本应洒些黄酒的，因为没钱买，只能用井水代替了！”
我问爹端午节为什么要洒雄黄酒？爹说是为了避邪。接着他就讲起了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
白蛇偷听如来佛祖讲法，经过千年修炼有了一些功夫，遂幻化成人型在西湖结识了许仙。两人成婚后在家开一诊所。为了创造利润，白蛇动用法力，口吐瘴气，导致当地不少百姓生病。其它诊所都难以医治，而只有许仙和白娘子开的诊所门庭若市，能够做到药到病除。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惊动了金山寺主持法海和尚。法海决定要降伏白蛇，为民除害，首先找到许仙，告诉他说白娘子是条蛇精，许仙不信。法海让许仙在“端午节”这天用雄黄酒试验之。白娘子喝了许仙劝过的雄黄酒后，酒醉果然现出了原形，把许仙吓个半死。所以，人们为了避邪，端午节这天，有的在家洒雄黄酒，有的在门上系“五彩绳”，有的在门前插艾，目的是防病、防灾、防邪。
吃过小米粽子，村里高音喇叭开始广播了，赤脚医生下午要给学龄前儿童“种疮”。“种疮”就是给孩子们接种天花、牛痘疫苗。我和妹妹被带到诊所，赤脚医生用类似刻章用的小刀，在我和妹妹的右臂上各划了一个“十”字，在出血的部位各滴了两滴液体，这便是最初的疫苗接种方法了。我们又从诊所免费领取了两袋用于治疗蛔虫的“宝塔糖”，欢喜地回到了家里。
三哥放学归来，听说我和妹妹种了“疮”，就跑到苇塘里逮了几条小鲫鱼，炖汤给我们喝。他是听村里赤脚医生说的偏方，种了疫苗喝鲫鱼汤，“疮”发的要好一些。到现在，撸起右臂，当年种的“疮”留下的疤痕仍然清晰可见。
“五月五，是端阳，艾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五彩绳，五色龙，保平安，避刀枪，游光厉鬼不敢撞。艾叶香，香满堂，桃儿红来杏儿黄，这儿端阳，那儿端阳，幸福生活万年长。”傍晚时分，大人们做好了饭菜，就站在自家房顶上呼喊孩子回家吃饭。孩子们听到叫声，陆续唱着老师教的歌谣，蹦蹦跳跳向家里奔去……
作者简介：闫辰国，河北省任县人。年8月出生，年11月入伍，年9月从火箭军部队转业到邢台市公安局桥西分局，现为该局情报中心主任，一级警督。喜爱新闻及文学写作，自年起，作品散见于军队及各省市报刊、电台、电视台、网络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