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上方蓝字乡土文学 “你还有心思笑啊!你是冇晓得他有多那个。等你晓得他那个了,你哭都哭不赢!”腊梅说,“他以前放牛在山上,当着女伢儿,跳裸体舞。还说‘城里看跳裸体舞要钱,看他们跳裸体舞不要钱。’有一回,我弟弟去放牛。他把我弟弟裤脱了,擒到牛娘屁股上…..腿旮旯都粘了牛屎。……我们院子那个谢婆婆八十多岁了,他都要亲嘴,摸她奶奶……”
他看到秀玉惊疑得看她,就接着说:“他又爱偷,又作阴业,反正坏齐全了。我们都是表面跟他说话,内心都看他像瘟神……”
秀玉想到他之前也经常去春梅家,看他样子还想是个很好的人,就问:“他怎么做阴业呢?”
“他在人家水桶里屙尿,在水缸里放苦胆。还把人家鸡窝里的鸡蛋,拿去打个眼,把蛋黄抠出来,再在蛋壳里灌灰,把蛋壳封好,把鸡蛋打眼的地方涂点鸡屎灰土,让人家看不出鸡蛋有问题。人家打蛋时,把蛋壳里的灰都打到锅里了。把人家地里的南瓜挖个洞,把粪屙在南瓜里,又把洞封好,过些日子,南瓜长好了。人家不知道,摘南瓜回来切开,全是粪,腻死人了。”
“那他还蛮聪明的!”秀玉笑,“文化蛮好的吧?”
“聪明?”腊梅说,“小学都没读完,还文化蛮好的!不过,你那信上的字好像不像他的。不过他鬼主意多,可能是故意弄的……”
秀玉说:“可是这话又写得蛮好的啊!”
腊梅说:“反正你不要跟他扯上,要不你就完蛋了。”
秀玉说:“可是,春梅说他蛮好的……”
“她的话,不能信。她跟他……”腊梅犹豫了一下,又说,“她不是在外面学的裁缝吗?就是以前跟他那个,才出去的。现在经常在他家玩到深夜,迟早要出事的。要不是她手艺好,我妈妈是不会让我跟她来学裁缝的…….”
“真的啊?”秀玉说,“那你说怎么办?”
“对付这种人,越狠越好!”腊梅说,“等他下次来,你当着大家把信撕了,狠狠的骂他一顿,还是扇他几耳巴掌。让他晓得你不是好惹的,以后不再敢想你注意。”
秀玉说:“那样大家都晓得了,说出去不好听!”
“那你就危险了。”腊梅说,“你要面子,他就会软泥里插棍,越插越深的啊!”
秀玉听了这些,心里疑惑烦杂起来。到春梅家后,虽表面没让姐妹们看出什么异样。但内心却怎么也无法像平时那么平静。老担心春梅是因为跟明阳太好,跟她说明阳好有可能是骗她。因此想到明阳以后不断的纠缠她,弄得连裁缝也学不成,还会被大家晓得,说她难听的闲话,使她名声恶臭,没面子见人。结果把春梅裁剪好后让她做的裤子,前片当后片缝上了。春梅让她拆了重做。结果缝头又留得太多……
春梅本来刚看到秀玉时就感觉她神情有点异样,后来做事又出了她从来没出过的问题,就肯定她有什么伤脑筋的事。就没说出她做的裤子还得返工。而是说那颗好用的抵针不见了,像平常一样,邀她一起去村口的老合作社买抵针。
春梅家在院子的后边,可以直走穿过院子的路去院子外面的老合作社。可是春梅和秀玉才走出家门,就听到明阳家传来他嫂嫂的嚎哭叫骂声。春梅就邀秀玉走她家平时去院子左侧的去水井担水,经过明阳屋场坎下的那条路,想顺便去明阳家看看。秀玉不好推辞,只好和春梅一起去明阳家。在去明阳家的路上,秀玉就想象出将看到:明阳在众人的拉扯中,挥手踢脚的扑打,骂着难听的脏话;屋里到处乱糟糟的,楼枕上和壁板上,吊满了大包小袋的东西,都积满了灰尘,走进去,一不小心就撞在头上,灰尘飞扬,弄得满身都是;床铺像猪窝一样,床上面的壁板上,贴着几张穿得很少的女人画儿,床底下,塞满了烂鞋、脏衣服…..
然而,当他们走到明阳的屋场坎下时,明阳穿着以过于朴旧,而显得灰白的劳动布衣服,从茶堂出来,在由他家通往院子的弄到,屋场坎上,对面碰到他俩。他对她俩勉强的微笑一下,就径直下屋场坎,出去了。秀玉感觉他微笑里充满了哀愁和无奈。接着,他嫂嫂哭着蹿出茶堂,在门外指着他背影叫骂:“剁脑壳死的~枪打的,炮翻的……”
谢婆婆,从茶堂跟出来,拉着他嫂嫂,说:“他都走远了,你还骂嘛啊?好丑也是自家人,忍着点算啦……”
他嫂嫂似乎更来劲,哭着说:“你们不知道这剁脑壳死的好阴毒啊!平时我两娘儿冇在茶堂烤火,他就在他房里烧电炉子烤。今儿我两娘儿到茶堂烤火,他就拿书来惹伢儿。把伢儿惹哭了,他又不管。这不是多我两娘儿烤火吗?”
谢婆婆说:“好了!不要乱说啦,让人家听到了不好!”
“有什么怕人家晓得的啊!”他嫂嫂像故意要别人晓得似的说,“不就是偷电烧炉子烤火啊!有心偷了,还不怕人晓得……”
谢婆婆急得跺脚的把她往茶堂里拉。冬桂也从茶堂出来和谢婆婆一起拉扯,才好不容易把他嫂嫂请到茶堂去。
春梅要秀玉陪她去明阳家,看看他家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她们走到由院子的路经他家屋场坎上,直通他家正屋和横屋之间的走廊前的屋场坎上时,明阳的爸爸高风,从屋后转到走廊,满脸悲苦的走出来。走近她们时,皱出和蔼的微笑,问春梅是不是找明阳有事。春梅赶忙亲敬的笑着说,她问别人借了一本书,借给明阳看了。现在别人问她要书,她才来看看明阳看完了没有。高风叫春梅自己去他房间找找看,之后出去了。
秀玉跟在春梅的后面,暗暗留意明阳家,发现到处都干干净净的,看不到任何杂物。横屋的第一间还没装,一边齐整的码着柴,一边是一根困在柱子上的竹竿,清清楚楚的晾着没全干的衣服。第二间是房。房门两边贴着过年的对子:“茅屋贴对子自风雅”,“过年也清淡志高远”。门上是:“随遇自在”。字迹雄健浑厚,刚劲有力。春梅为了敷衍跟明阳的爸爸说过的话,打开他房门,跨进明阳的房间。秀玉在门外,就已经注意到,门对面靠壁板摆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是老样的九道黑白格子的被子,三折的顺长傍壁叠着。床上方的壁板上贴着一张白纸,跟门上的对联上的字迹一样,写着《陋室铭》。进门的左边靠壁板,挨床摆着一张旧书桌,书桌上竖着一排书脊向外的书。书桌上靠壁板的那一头有一个装着笔的空罐头瓶;书桌上方的壁板上有一个小窗,窗与书桌之间的壁板上贴着一张白纸,写着跟床上方的字迹完全一样的字:“学自己未知之识,创别人未创之业。”书桌上方悬吊着用硬壳纸做成的喇叭形的灯罩,罩在上面的白炽灯。整个小房里没一点多余的杂物,这使她想起她之前看到别的男伢儿的房间都是乱糟糟的,床铺像狗窝一样,而明阳的房间使她感到空阔舒爽,不禁失声说:“没想到他字写得这么好啊!”
春梅说:“他不只是字写得好!文章也写得好呢!”
秀玉说:“他不是小学都没读完吗?”
“他是自学的!我那次在你那里借的那本书,是给他看的。”春梅看着秀玉,停了一会儿又说,“你今天有什么心事?”
秀玉就把匿名信和腊梅说的,大略的跟春梅说了。并把那匿名信递给春梅。春梅略看了一下,把信还给秀玉,说:“这话可能是他想的。这信不是他写的。要不,晚上来问问他就晓得了。”
之后,他们出了他的房间,去村口的合作社买了抵针,回家接着做她们裁缝活儿了。
早上天气晴好,但姑娘们快收工时,下雨了。她们大部分都是弯弯院的,她们回家,可以傍壁走屋檐下,淋不到什么雨。但秀玉的李家院,距弯弯院有半里多路。春梅有意留秀玉晚上去明阳家玩,把雨伞故意借给别的姑娘先戴走了。秀玉知道春梅的用意,也想看看明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就留在春梅家吃晚饭。晚饭后,在春梅的房间,听春梅说明阳的种种与众不同,一边等村寨里的路上行人稀少的黑夜。到快九点时,春梅夹着给明阳补好的裤子,和秀玉去明阳家。明阳的房及房的周边都还漆黑。但他茶堂的半开的门和窗子却现出红黄色的光。春梅轻轻的推开房门,抹黑把裤子放在他床上,再轻缓的关上门。到茶堂门前,秀玉见围着火坑坐着好几个人,志杰和李启亮也在。春梅带秀玉进门时,明阳正端一盆水,一边招呼她俩在火坑边坐,一边把水放到在往火坑加柴,他爸爸的脚边。大家给她俩在火坑边挪出座位后,高生说:“你家明阳耐烦,孝心好啊!”
明阳的爸爸一边洗脸,一边笑:“明阳的笑声确实好:他在东边山上放牛笑一声,我在西坡地里锄草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开心的笑。秀玉看出明阳的爸爸,表面讽刺的微笑里到底还是隐藏不住满意的开心。
明阳静静冲她俩微笑一下,又似乎是对志杰与李启亮说:“等会儿到我房里去说啊!”启亮说:“好的。你先忙吧!”明阳从火坑上提走烧水的炉罐,从茶堂的后门去了灶屋。秀玉听到灶屋传来洗漱锅碗的声音,之后是明阳进茶堂,端着他爸爸洗脚水从茶堂后门出去。一会儿是灶屋的另一头传来猪抢吃食的声音……
明阳洗过脸脚,招呼她俩和志杰与启亮去他小房间时,秀玉偷偷看表,已经十点了。
进明阳房间后,春梅把她刚才放到床上的裤子,放到床靠壁折叠的被子上,在靠近书桌的床沿上坐了,然后拉秀玉也挨着她在床沿上坐了。明阳招呼志杰和启亮也在床上坐,他自己搬出放在书桌下的旧椅子,在书桌前,面对他们坐了,说:“刚才在茶堂人多,不太好说。入团,我不感兴趣,这个入团申请书,我就不写了。搞夜校是个好事儿。难为你们看得起我,不过,人家都晓得我只读个三年级,名声又不好。我去做夜校老师,恐怕连本来想去读夜校的人都不愿去了。因为人家都认为我没文化,教不了什么,还害怕受我坏影响。所以,你们去找个名声好的,人家认为有文化的人。”
启亮抽出梅家山烟往明阳面前递,一边说:“我们晓得你文化好。她哥哥启强叫我们来请你的。”
明阳用手掌当着启亮的烟说:“我不抽烟!”
启亮把手里那支烟又递向志杰,志杰说:“抽我的吧!”一边拿出一包古湘烟,抽出一支递给启亮。启亮笑着说:“哇!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抽古湘啊!”启亮接了志杰递给他的古湘烟,把梅家山收起来,摸出火机,打燃火机,凑到在衣袋摸火机志杰的面前,志杰略向前倾脖子,吸燃烟后,启亮再点自己叼在嘴上的烟。把火机放进衣袋,吐了口烟,说:“我们晓得你事多,忙。不过,我们都商量好了的,到时大家合适的给你帮忙做一些事,给你开点工资……”
春梅看到从志杰和启亮嘴里滚腾出来的烟,就往秀玉紧挨的挪动身子,把头暗暗的略偏的倚在秀玉的肩膀上。使她和启亮之间空出更宽的位置。
明阳看到春梅和秀玉都像很烟,神情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就说:“要不,让我想想,过几天再说,好吗?反正,夜校又还没开始。”
启亮想看志杰的意思。但见志杰显得跟平时好像有点不一样,吸了几口烟后,烟还很长,就丢掉,用脚踩灭烟,之后像尿了裤子似的不自在,所以,他疑惑志杰有什么不放便说的话,就说:“也好!那我们趁早给启强回个信去!”之后邀志杰一起走了。但明阳关了门,才坐到书桌前。却听到启亮在门外,问:“秀玉你回去吗?要不要一起去啊?”
春梅接腔说:“她不回去,我要她在我家歇了。”
明阳起身开门,秀玉也到门口,说:“麻烦你们跟我妈妈说一下:我今夜在她家歇了。”
启亮答应。明阳关上门,坐到椅子上后,启亮又在门外说:“今夜太晚了,又下雨,我们不去你家了。明天去。”
明阳静静的微笑着再次打开门,看外面,黑暗中,启亮和志杰已经到他屋场坎了。明阳关上门,坐到椅子上,对秀玉静静的微笑着说:“稀客啊!有什么事吧?”
志杰和启亮走后,春梅感觉像餐桌上的一坨牛屎被清理掉一样,站起来,对秀玉说:“把信给他看看!”
秀玉微红着脸,看了一下明阳,又迟疑的看着春梅,从衣袋拿出信递给春梅。春梅把信打开,铺到明阳面前的书桌上,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明阳瞟了一眼书桌上的信,回头对她们说:“这有什么啦!哪有少男不钟情,哪有妙龄不怀春?少男追求少女,写情书很正常啊!”
春梅说:“这信是谁写的?”
“怎么问我呢?我不太清楚啊!”明阳笑着说,“你让经常去你那儿玩的人,写几个字,对照一下字迹不就晓得啦!”
“怎么叫人家写啊?”春梅说。
“叫他们抄歌词,猜字谜、写谜底;或者测字,随便叫他们写几个字都可以啊!漂亮姑娘的提议,你还担心馋猫会不响应吗?”
春梅认真的说,“你晓得,就直接说了吧!”
明阳看了看秀玉,又看了春梅,收折了信,递给春梅,一边说:“昨天,明杰说,认识一个女孩,说那女孩漂亮善良,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叫我帮他写封追求信。我跟他说,情书要自己写。他执意要我帮他写。我就随便写了这句敷衍他……也有可能他是替别人写的。”
春梅一边把信退给秀玉,一边逗他说:“替你写的啊?”
“可能吗?”明阳看了一眼秀玉,又说,“噢!我去看看猪食吃完了没有!把猪食盆拿出来,免得被猪打烂了。”
2、异类明阳从外面拉拢门后,秀玉起身,从书桌上取出一本红色的书壳的《佛学大辞典》,一边翻看,一边说:“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书啊?”
“是从寺院里带来的!”春梅一边回答,一边把床上那条裤子放到书桌一头的小柜里,看秀玉听后,合拢书,诧异的看着她,就接着说:“我跟你说了,你不要说出去啊!这事,他爸爸都冇晓得!”
秀玉点头答应。
春梅才说:“他回来前,是在一个寺院住。去年冬月,他爸爸病了,他才回来的。”
“是做和尚吗?”秀玉放回书,认真的问。
春梅说:“听他自己说,他是要做和尚。他拜了师傅,受了皈依。他说,还没受戒,不算和尚。不过他师傅很看重他,教他武术,还说要送他去佛学院读书。”
秀玉惊疑的问:“他为什么要做和尚呢?”
“他说我们这里人多家田地少,他以后如果在家娶亲生孩子,四担谷田和半亩地根本养不活一家人。他出去了,他哥哥家就可以多有一个人的田地……”春梅迟疑了一许,又说,“其实他那次是跟他嫂嫂吵架出去的。”
秀玉问:“为什么事吵架,就要去做和尚了呢?”
春梅坐到床上,说:“好像是他说他嫂嫂的鸭经常到灶屋的水桶里喝水。他就把他家的水桶放到案板上。他嫂嫂说他为了不让她儿子喝他家的水,才把水放到高处。在家里吵骂,要跟他哥哥离婚,他才出去的。他出去碰到一个和尚,就跟那和尚去寺院了。”
秀玉正想再问春梅,他正要问刚才他说志杰不可能是替他写情书的原因,是不是他还要去做和尚,却听到门外有动静,就在床上挨春梅坐了。
明阳进房,掩上门,才走到书桌前,刚准备坐,春梅说:“先把电炉子烧起来吧。脚冷!” “还烧电炉子啊!早上我嫂嫂那么大声的嚷,我怕别人听到后跟电工说,今天下午我把电线全都拆了。就到被窝里坐一下!我去弄瓶热水来给你焐脚。”明阳说着,又出去了。 春梅脱了鞋,坐到床上,用被子盖了脚腿,同时邀秀玉也到被窝里坐。秀玉想到春梅平时是个很文静,不乱说话的人。但她一提起明阳,话明显的多起来,甚至有点不拘礼节,感觉她跟明阳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但她跟明阳只是初次见面,毕竟是女孩,应该有女孩的样子。因此虽然感到有些冷,但还是不想随便坐到男孩的被窝里,就说:“我不太冷!” “他不是讲俗套的人。”春梅一边拉秀玉上床,一边说:“跟他不要客气,随便就好。” 秀玉拗不过春梅,也脱了鞋,上床挨着春梅坐了,问:“他自学多久了啊?会有这么好的文化?” “有好几年了。”春梅说,“他其实蛮可怜的。他妈妈在摘收过的包谷地里,寻找到一小背篓包谷,被腊梅的爸爸在路上碰到。那时腊梅的爸爸就是村书记了,看到她背篓里还有两个大包谷,说她是在队里没摘收过的地里偷来的,要缴了她的包谷。她说是在已经摘收过的地里找的,是摘收包谷的人摘漏掉的,所以,不肯,跟腊梅的爸爸争抢背篓。结果被腊梅的爸爸打了一耳光。夜里开会还扣了他妈妈的工分。他妈妈气不过,就吊死了。他恨腊梅家的人,对腊梅家做过很多坏事,村寨里的人都认为他坏,讨厌他,大人都不准女伢儿跟他玩。后来他自学,想出人头地。他开始是记字典,记住字典里的每个字的意思后,开始看书,写笔记。他看书很认真,有两次,他煮饭时,把煮猪食的糠都倒进饭锅里了。他现在放牛时都带着书的。前不久,他说,在山路上一边看书一边屙尿,对面来了女的他都不知道呢!呵呵!冇晓得的人,一定会说他耍流氓呢!” 秀玉听了这些,才明白腊梅为什么对他评价那么差,也为春梅的爸妈准春梅跟他这么好感到疑惑,问春梅:“你说村寨里的大人都不准儿女跟他玩,你爸妈怎么准你跟他玩呢?”春梅说,“他妈妈和我妈妈是一个地方的。他叫我妈妈姨姨,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我爸妈晓得他……” 秀玉想到春梅家在当地是比较富裕的人家,明阳家是当地算是最穷的人家,就问:“你爸妈不怕你们恋爱吗?”
春梅说:“我妈妈晓得我们不是恋爱,他给我写信,都叫我姐姐。其实,我只比他大两个月。”
秀玉正想问她什么,明阳推门进来,用指尖扣着一个灌满热水的盐水瓶,小心的跨进房间,一边关门,一边说:“本来有两个盐水瓶,给了我爸爸一个,只能给你们分一个了,将就点啊。”
明阳走到床前,把滚烫的盐水瓶递给春梅。
“嗯呦!”春梅笑着轻声说,“你想烫死我啊?”
“把你给我爸爸一样的待遇,你还嫌烫啊!”明阳一边在书桌前,对着她俩坐了,一边说:“秀玉,你说她是不是也有点太难伺候了?” 秀玉对他浅浅的微笑一下,睫毛扑闪的低下头去。春梅见秀玉不好回答,一边把滚烫的盐水瓶塞进被窝,一边接腔:“好啦!现在暖和了。你说说,你嫂嫂怎么又跟你吵架了。”“这……是我早上在火炕上烧洗碗水时,在火炕边看书,我侄儿哭着要书玩,我没有给他。嫂嫂就生气的打他,他就大哭起来,嫂嫂就从火炕里扯了正燃着的柴棍儿,没头没脑的乱打,搞得满屋火星子乱飞。我哥哥就打了她一巴掌。嫂嫂就和哥哥打起来了。我爸爸就把书丢进火炕。好在高生叔手快,从火炕里把书抢出来。”明阳苦笑一下,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书面烧烂了的《情爱论》,放到书桌上说,“我本来想尽快的看完,让你好还给人家。没想到弄成这样……麻烦你去跟书主说一下,等我想办法买新的赔……” “不用麻烦啦!”春梅拍秀玉的肩背,说:“书是她的,你就跟她说吧!” “不要紧的!这书我们都看过了,摆在家里反正没用。”秀玉说,“我还有别的书,只要你喜欢看,我以后带来给你!” 明阳用手指摁摸书角,沉默了一许,说,“谢谢!”
春梅说:“不要客气!你她对像对我一样就是。”
明阳笑:“恭敬不如从命!”
春梅说:“听说,高生叔给你做媒,叫你到张家坳去做上门女婿?”
明阳说:“开玩笑的!”
“是真的!”春梅说,“我听说,张家坳那个女的很漂亮,又贤惠,在家里开店做裁缝;他爸爸是医生;她妈妈开店做生意,家里很有钱……”
明阳笑,“那女的有你俩漂亮吗?如果有你俩漂亮,我现在就去……”
“你别说鬼话啦!我跟你说正经的。”春梅说,“这么好的事,你不想想,难道真的还要去做和尚啊?!”
明阳神情凝重的说:“谁能真正看破红尘?恋爱的人,有几个只是为了家和传宗接代?都是因为生理和心理需要。曾经有个大和尚跟我说,正常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和心理需要,而真正出家,这些都不能。还有出家人只能吃素,长期吃素使人缺失很多必须营养,导致身体都很差。舍利子并不是宝,其实就是长期吃素形成的结石!所以出家是自虐!我可不想!但是,寺院里事少,有时间学习,还不愁吃穿。在家里,像现在单身、闲季,都是这样忙得两头漆黑,根本就挤不出时间学习。如果成家了,可想而知啊!再说,人本身就活在活的问题中。在家里有在家里的问题,招赘到人家,会有招赘在人家的新问题。到时不好怎么办?散伙?不是害人害己吗?”
春梅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明阳苦笑着说:“随缘吧!”
春梅说:“如果你明天要给猪食时,你嫂嫂又正用你猪食盆给猪食,你怎么办呢!”
“等一下就是!”明阳说:“空闲了我再做个!”
秀玉不解的问:“她怎么会拿你猪食盆呢?”
明阳看着秀玉微笑的说:“一家人不分彼此嘛!”
“你别信他的!”春梅说,“她给猪食,猪吃好了,不把猪食盆拿出猪栏。猪把猪食盆打烂了,就用他的猪食盆。还有,她吃饭后,碗筷都摊在灶盘上。鸡到灶盘上把碗窜到灶下打烂了,吃饭碗不够,就叫她儿子到明阳那儿去拿,一两次还可以忍,可她经常是这样……你还是上门去算了!万一不好,等有了孩子,可以一起回来……”
明阳笑着说:“你说来说去,还是劝我嫁出去哈!”
春梅说:“那还怎么办?去做生意?到县城去卖菜?”
明阳笑:“我不是那块料!”
秀玉一直暗暗的注意他。他平头方脸,五官周正,特别是他中仁和嘴凌边分明,嘴角始终流露着自然的和善的微笑,红润的脸面在白炽灯下更显出伟健大气的阳刚之美。他言谈举止和每一个表情,都让她感到莫名的喜欢,使她觉得他不仅健美,更是稳重、正直、善良、宽容,使她在深切的怜爱他的同时,产生一种像冬天的早晨晒太阳一样的兴奋。因此忍不住说:“可以学学别处搞专业户的吗?”
“搞专业户?”春梅惊疑的说,“养羊、养鸭?”
秀玉说:“不合适。我们这里山都挖光做阳春了,养羊没地方放。养鸭,也只有那个水库上可以。但是水库两边都是弯来弯去的山,把水库围拦起来,太难、也不可能。不把水库周围拦起来,鸭把蛋屙到山上的茅草荆刺丛里去了,找都找不到。再说,我们这里交通不方便,买饲料,卖鸭子、卖蛋,都会比城边上的养鸭的贵很多,赚不到什么钱。”
春梅问:“那栽葡萄、奈李可以吗?”
秀玉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也不一定好!葡萄逢年成干旱要放水灌溉。没有水源的地方不好。还很难管理。再说,我们这里的田地又少,又都分得零乱,谁家都没有一大片完整的土地。如果这里栽一点那里栽一点,不好管理。种奈李也一样,要在一起才好管理。就算找到合适的山土种奈李,一户人家能种出多少?少了,划不来;多了,交通不方便、没销路,卖不赢,只好烂掉。岩屋屯有人在场坪上卖奈李,开场卖一块钱三斤,买的人很少。后来卖一块钱五斤都没人要。而辰溪却买八毛、一块。更主要的是,做这些还要本钱……”
春梅失望的说“那还是什么都做不成?”
“那也不一定啊!”秀玉说,“我觉得枣子可以试试!”
“等一下!让我也到被窝里来暖和一下啊?”明阳站起来,脱了裤脚上粘着泥印的劳动布裤,露出两条光腿时,秀玉假装看床对面,近楼板的壁板上倒挂的两双鞋,当明阳背对她俩,往床对面的壁板上的一根短绳子上,晾他刚脱下的裤子时,她看到他短裤上的补丁后,感慨万千的正视他,像要看进他内心深处一样。明阳坐到床的另一头的被窝里,把脚伸到热盐水瓶边。春梅一边扎实被子,一边说,“你脚板冰冷,早到被窝里来咯!”
“没事的!”明阳说,“你接着说!”
秀玉才顿悟过来似的说:“栽枣树不要本钱,可以挖野生的小枣树嫁接鸡蛋枣。枣树生命力强,不论土质好差都容易活,好管理。枣子不愁销路。辰溪好鸡蛋枣卖一块、一块五。多了自己卖不赢,可以卖到溆浦枣子罐头厂去。就算八毛钱一斤,一棵枣树做八十斤枣子算,一棵枣树也有六十多块钱。一百棵枣树就是六千多块钱。枣树可以不施肥,也不要经常锄草、打农药。比种田、种草烟、辣椒好多了。”
秀玉说到这里,春梅惊喜的说:“没想到你还这么厉害啊!”
秀玉不好意思的笑笑,见明阳幸喜的看着她,就接着说:“我们算一下种田啊!犁田,下秧,插田,拔草,打农药、肥料,收割,满打满算,我们这里一个人四担谷田,算收七百斤谷。七十块钱一百斤的谷,才四五百块钱。做草烟比做水稻辛苦麻烦,特别是晒草烟,如果天气不好,真的磨死人。不过比种田划算多了。也满打满算,四担谷田算二百三十斤干草烟,算三块五毛钱一斤,就有八百多块钱。可是大家为什么不把可以种草烟的田都种草烟呢?是习惯了田里种水稻,地里种草烟、辣椒,苕的传统做法,脑子里转不过弯来。虽然,有人想到种草烟比种水稻划算,可是怕成异类,没勇气开这先例。”
“我不怕成异类,让我来开这先例!”明阳两眼放光的说,“我家刚好有一山湾的茶林,不怎么结茶球。我哥哥早就想把茶树砍了,挖成地。因为怕是破坏经济林,才让那茶林荒在那里。那茶林距公路很近,下面还有一个山泉,可以栽三四百棵枣树。”
“那好啊!”秀玉显得兴奋的说,“枣树要三到五年才结枣子。你可以在枣树还小的时候种迟西瓜,赶辰溪没有本地西瓜,外地西瓜卖八毛、一块时出卖,最低可以四毛趸给人家。一株西瓜树算两个西瓜,一个西瓜十五斤,一株西瓜就是十二块钱。而且种西瓜比种草烟辣椒省事多了。如果种五百株西瓜,就是六千块钱,轻轻松松的。要种六千块钱的草烟,那还不得累死啊!”
秀玉停了一下,见明阳更认真的听着,又说:“其实,随便一棵大枣树也不止八十斤枣子。我家屋后那棵枣树,每年都有百多斤枣子呢!我是按低产量、低价格算的。如果能栽几百棵枣树……”
明阳说:“枣树长太高了,要摘下那么多枣子,也是难事 ……”
“不要让它长高嘛!”秀玉见明阳不解的看着她,接着说,“枣树长到齐胸高的时候把正枝剪掉,让它向四边横着长,要人可以站在地上摘枣子。枣树大了,不好做别的阳春了,可以养蜂……”
“相识恨晚啊!”明阳诙谐的说,“敬请你以后经常来玩,多多赐教!”
秀玉微红着脸,莞尔一笑。
春梅说:“我以后拉也会拉她来!”
之后她俩又跟明阳说,他怎样说服他爸爸和他哥哥。怎样才能让他嫂嫂,同意把他哥哥有一半的茶林让他栽枣树。到深夜一点多,她俩才离开明阳家。
、招亲始末第二天明阳吃早饭时,高生背着一袋辣椒和他哥哥明顺一起到他茶堂烤火。明阳坐到火坑边,当着高生跟高风和明顺说:“阿哥,我跟你和爸爸商量个事儿啊?”
明顺问:“什么事儿啊?”
明阳一边吃饭,一边说:“你们说把木桥湾茶树砍了,挖出来栽枣树,种西瓜,好不好啊?”
“人家都搞草烟辣子,你一个人去搞西瓜!”高风把筷子别到左手的碗下面,用右手捡起掉到地上的一粒饭,塞到嘴里,接着说,“不够人家小孩偷!”
明阳说:“西瓜熟了可以去守啊!”
“只有做贼人,哪有守贼人啊!”高风带着嘲讽的声腔说,“人家夜里去偷西瓜,把脚摔断了,你还脱不了干系!西瓜都是好做的,还等到你去做西瓜啊!人家不都早做了啊!?”
“人家可能也都像你这样想,才没有做。”明阳接着说,“阿哥你看看:枣子卖一块多钱一斤,一棵枣树摘五十斤枣子,十棵枣树就是五百多块钱啊!做草烟都做晕死了……”
高风打断明阳的话说:“枣树一栽下去就结枣子啦?搞得好也要四五年才能结枣子。这四五年你去吃风啊!”
“枣树小的时候,可以种西瓜啊!枣树大了也不用种什么阳春了啊!”明阳争辩着说,“还可以在枣林边上养蜂子!蜂糖四五块钱一斤啊!”
高风听到明阳说养蜂子,想起他弟弟高飞在辰溪煤矿上班,穿空养了三十多箱蜂子,确实挣了很多钱。但高飞是养了六七年,才有这能耐。他家里养蜂子的书就有好几本。还有养蜂也要特别耐烦。明阳一个懵懂后生,屁都不懂,养什么蜂子?纯粹是脑袋发热,一时发兴。就说:“你以为蜂糖像水井舀水那么容易啊!?”
明阳说:“我晓得!无论怎样,没有种草烟这么辛苦吧!”
明顺说:“是条好路子啊!”
春生也说:“栽枣树,种西瓜,可能是可以……”
“锄头把上不误人!你们也信他的鬼话啊!”高风说,“别说空话了,快吃饭。吃完饭和高生叔一起去赶场,把那袋辣子背去卖了,买几尺布做身衣裳……”
明阳听爸爸说跟高生叔一起去赶场,估计跟张家坳上门的事有关,就推脱说:“我不会赶场卖东西,您去赶场!我去放牛!”
“高生叔跟人家都说好了:你去场坪上跟她见个面……”高风把饭碗放到桌子上,坐到火坑边说,“如果人家看得上你,过一两天就正式到她家里去看看……”
明阳想到这回赶场,就是当地人说的“对毛面”。如果相互看得上,待嫁的人再去未来的家里看看,就是书面上的“相亲”。他想到: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就得像待嫁的女子那样去相亲,他觉得很俗,很丢人。但他又想到高生叔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今天去对毛面了,如果他不去的话,就会让高生和他爸爸为难。毕竟高生是为他好才约人家的。不感谢他也就算了,起码不能让他为难。况且那次高生当着高风的面问他时,他出于礼貌,玩笑似的说了“那谢谢你好意了!”也许就是这句话使高生叔误以为他乐意去上门,才去给他说合的。他想到这些,很后悔当时为了顾及爸爸的感受,没断然拒绝,才搞到现在骑虎难下。因此他觉得这事也算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自己必须去解决。他沉默一阵后说:“我跟高生叔赶场去就是。可是我还想把木桥湾栽枣树……”
“你都要去招亲了,还管这些干嘛?”高风很不高兴的说,“就是栽摇钱树也不管你卵事!”
明阳也不耐烦的说:“万一不好也要我招到人家去啊?”
“你搞半边儿镜子照一下,看你自己是什么情况……”
“人家看不上我,我也要赖到人家去啊?!”
这时明阳嫂嫂福花拉着她儿子远志,推门进来,冷冷的说:“去对毛面是好事,我不给你们做兆头。不过我把话在这里说明:木桥湾茶山我有份,我不同意栽枣树,我那份要禁茶树!”
高生赶忙招呼福花在火坑边和明顺一起坐了,明顺把远志拉到他前面抱着,哄他别吵,好好的烤火。高风的脸一下子像晒枯了的茄子,默默的起身往茶堂后门出去了。明阳几口扒完碗里的饭,跟高生说:“你再等一下,我把碗洗了就跟你一起去啊!”
高生答应明阳后,跟福花和明顺拉起家常来。明阳洗好锅碗,高风也把一袋辣椒拿进茶堂。明阳就把高风准备的辣椒和高生的辣椒套在一根柴棍上,邀高生一起去赶场。高风要他换衣服换。他说:“我是人去招亲,又不是衣服去招亲。人家看上我衣服,没看上我人,有什么用?”明阳没顾高风怎么急得挠头跺脚,终究没换衣服,就挑着辣椒去赶场了。
在快到长坪的路上,有几个小贩要收买明阳和高生的辣椒。高生做六块块钱一斤卖给一个小贩。明阳故意嫌便宜,不肯卖。高生一再打圆场,明阳才做六块三毛钱一斤卖给小贩。然后,他们去山路乡场坪上。高生带明阳到市场上的一个粉饭店外,明阳看到店内的一张桌子里面,面对门口的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妇女和一个二十至二十一岁的女孩。那妇女见到他俩,就和善的笑着站起来,迎到门外。高生也很客气的招呼着迎过去,和那妇女说着话一起进店,明阳跟到店门口,高生说:“这是我院子侄儿刘明阳!”一边示意明阳进店内。那妇女连连回应“好,好!”高生又说:“这是你冬桂婶的侄女儿……”明阳见那女孩特文静俊美,不由自禁的进店对她母女俩微红着脸微笑着,分别点点头,算是问好了。高生叫明阳在那女孩桌子对面坐了,就跟那妇女走到门外接着说话。
明阳似乎听到高生说,我昨天有事耽误了,没跟他家说,今天吃早饭后才去他家的。他家没准备,你看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了……都怪我……
那妇女好像说,好!好!农村人,都是做事的人,要那么讲究干嘛!只想打扮,讲究穿着的,有几个是实在可靠的?这样好!一看就晓得是个实在过日子的人……那妇女后面的话,明阳听不见了,但看她那欢喜的样子,是对明阳很满意的。明阳本来是故意穿一身朴旧的劳动布,好让对方认为他太随意马虎,不懂尊重,而看不上他。所以,一只裤脚挽到小腿上,一只裤脚没挽,还粘黄泥,补过后跟的脏解放鞋,都没换。没想到人家却喜欢,偏偏说他那样是实在过日子的人。他觉得应该另外再想注意了。就问饭店老板,饭店有没有厕所。而后很客气的跟对面的女孩,点头笑笑,去厕所。从厕所出来,裤裆斜扯着,走到那女孩对面,故意站了一下之后,想到门外让女孩的妈妈也看到。但他刚想接着往外走时,那女孩脸轻声说:“你裤扣子扣错啦~”
明阳连忙说:“噢,噢!有点紧张,没注意……”一边当着她面扣裤扣子。那女孩已经转过脸去,看墙壁上挂着的大挂历。他一时想不出别的花样,在他原来的位子上坐了,说:“看什么呢?”
“看看今天阳历是几号!”她说。
“有什么事吗?”明阳说。
“没事啊!”她说,“就是随便看看!”
他说:“我这身打扮,你觉得丢人吗?”
她笑笑,微红着脸说,“打扮得好看,是一时的。长得好看才是真好看!”
高生和她妈妈走进店,见他们正在说话,高生说:“我们去有点事,一会儿就来。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们啊!?”
她妈妈叫她到门外,跟她很近的说了些什么,之后和高生走了。她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明阳说:“这里等会儿来人吃东西,被熟人看到了不好。去里面那间说说话好吗?”
她一边站起来,一边说:“哎!”
他们进里面那没有人出入的小间,隔着桌子,相对的坐了。明阳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自己都觉得丢人呢!”
“说实话,你这样真的让我意外。”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说,“高生姑父说你聪明,心眼好,脾气好,孝顺,会体贴人。还说你肯做,能做,有文化,人才又很好。我以为你今天会穿得很客气,文质彬彬的。没想到你却像刚从地里做事回来一样……”
她停了一下,见明阳没做声,又说:“这样也好。说明你不虚伪,是个实在人。在一起就要实在可靠……”
明阳一直静静的看着她,当她停下说话看他时,他却说:“你可以站起来让我看看吗?”
她窘而惊讶的看着他,没有站起来。他笑着说:“高生叔说你有一米六八高。我想看看他有没有跟我说假话。”
“我是一米六八!”她说着,站起来问:“你要水喝吗?”
明阳摇摇头,又说:“不要!”
她到外面倒了一杯开水,坐到原来的位子上,漫漫的吹着喝。明阳试探的笑着说:“我开门见山的跟你说说话好吗?”
她说:“哎!”
“你认为一般人为什么会做别人的上门女婿。”明阳说。
“一般都是家里兄弟多,不方便在家里娶亲……”她喝了一小口水,又说,“又喜欢上需要招亲的人……”
“你比我实在多了。”明阳认真的说,“真人面前不说假。高生叔先前跟我说,把我做媒招出去,说你漂亮、贤惠,又很有钱。我以为我家特别穷,我名声又不好,你条件这么好,是说不成的。所以,没当回事,没认真对待。没想到……我爸爸身体不好,慢性肝炎,乙肝……我哥哥有他自己的家,很难照顾好我爸爸。我想在家能照顾我爸爸……”
明阳见她满眼疑惑,又说:“说心里话,我现在也很矛盾。高生叔说你漂亮,贤惠。却没说你竟然这么漂亮,这么温良,豁达!我不是佛,见到你这么美好的女孩,做不到心不由己的喜欢。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招出去……
“这里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我今天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第一,因为我的不认真,使高生叔对我不了解,而产生误会,才这样麻烦的搅扰你家。如果我今天不来说清楚,我就对不住高生叔和你家。第二,如果让我爸爸晓得我是以为不放心他而不想招出去,就会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自古事难全,我这样做,虽然对不住你们,但我也没办法。如果你能理解,能原谅,我们家相隔不远,现在是熟人,以后可以是朋友。如果有机缘,我们还可以来往……”
明阳见她脸上之前的喜悦的羞红,已经换成浅浅的温怒,又说:“事已至此,我觉得最好是你家看不上我。这样高生叔不会产生对不住你家的愧疚,你名誉也不会受影响。我反正臭名昭著,无论怎么样都没事……”
“高生姑父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大孝子啊!”她微笑里带着讥讽似的说,“你说这些,是希望我做什么?”
“你说看不上我就行了。”明阳说,“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可是……”她说,“我妈妈……”
“这一点,我到时想办法……”明阳逗趣的说,“哎呀!谁能娶到你,真是天大的福报啊!可惜,我缘浅命薄!不过,能认识你,我前世一定也是个大善人……以后可以给你写信吗?”
她说;“写信要什么紧呢!”
“那好!”明阳站起来说,“我们到外面去,问老板找个纸笔,把你地址写给我好吗?”
她跟明阳到他们开始坐过的那一间,见老板面对外面,站在门口抽烟,像是巴望有人来吃东西一样。明阳问他讨了纸笔,给她。她写了“长坪乡张家坳村三组张小凤。”明阳把笔退给老板后,两人又坐到原来的位子上。明阳反复看她写的地址。她看看明阳,然后又心不在焉别的往店外张望,说:“他们怎么还没来呢?”
明阳说:“高生叔真是实在人啊!”
“又怎么呢?”小凤看着他问。
“字乃文之衣冠,能写出这么好的字……”明阳显得很庄重的说,“他说你很有文化,一点不假啊!”
小凤说:“我以前在我杭州亲戚家学裁缝时,没什么事,就练过一年多的字……”
“噢~见过大世面!就是不一样……”明阳说着站起来,又说,“他们来了!”就往门外迎出去。
小凤站起来,显得很不自在似的往桌外边移走,一边说:“怎么才来啊!我都想回去啦!”
小凤妈妈说:“一起吃了中饭,再回去啊?!”
小凤说:“刚吃早饭,才来,还不饿!”
高声说:“那就吃点粉,还是面什么的好吗?”
小凤对高生微笑一下,没做声,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明阳问小凤的妈妈:“那就简便一点,一人一碗面好吗?”
小凤的妈妈一边往小凤身边走,一边说:“好!”
明阳向老板报了四碗面,招呼高生在小凤母女俩对面,隔着长条形的桌子坐了,找了四个杯子,倒了四杯开水,把三杯分别送到他们面前,然后自己端着杯子走到店外,蹲到从店里看不到的店旁边,漫漫的吹着喝开水。到老板把四碗面放到桌上,高生叫他时,他才进店内,坐到高生旁边,端起一碗面,河马吞鱼似的吃起来。当一根面条掉到桌子上时,他用筷子小心的夹了又夹,可就是加不起来。高生说:“任它在桌上就是!”
他索性用手指抓起来,送到嘴里,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不能浪费!”
高生笑笑,接着吃面,暗暗看小凤妇女,她俩也在一边吃面,一边暗暗观察他俩,一时都没说话。明阳三下五除二连汤一起吃完,还把碗罩在脸上,伸长舌头在碗里舔。高生说:“不够,再来碗就是!”
小凤的妈妈满眼的疑惑,假装没看见似的,温文的吃面。
小凤把脸扭到一边,偷笑。
“我本来就不怎么饿,是觉得油水好重的,不舔干净,可惜了……”明阳一边说,一边莫出钱,给老板送四块面前,回头一边低头往高生身边走,一边数钱,到桌前还在瞎子算命似的呆立着。高生问:“怎么了?”
“我钱不对啊!”明阳像瞎子掐指时有意算给别人听一样的说,“我辣子六块三毛钱一斤,五斤七两。五六三十,六七四十八,就是…三十四块八;三五一十五,三七二十一,就是……三块六毛钱。三十四块八加三块六,是……三十八块四毛钱。他只给我三十五块五毛钱。你们慢吃啊!我去找贩子,要他重新算……”说着,他就匆匆往店外走。
明阳到场坪上瞎转一遍,回到小饭店时,小凤和她妈妈与高生都不见了,店里另外有三个人在吃饭。
夜里,明阳忙完猪食,正在火坑边洗脚,高风从高生家回来,坐到火坑边,一脸的气愤的训斥:“我怎养了你这么个死东西?!”
明阳低头擦脚,不敢吱声。
谢婆婆忙问:“做嘛了?”
高风说“鱼死了就算了,还把满塘水都弄脏了!”
明阳倒了洗脚水,坐到火坑边,说:“我也才二十二岁,到二十五岁结婚也不迟啊……”
“有这样的老女等你啊!?”高风呵斥,“这村寨里跟你一样大的,有谁还没成家啊!?明友儿子都两三岁啦!你瞎啦!没看见啊?”
明阳说:“我还想趁年轻,看看书,学习一下……”
高风抓起吹火筒,往明阳左肩背上打,一边骂:“让你去学死……”
明阳挨了一火筒,起身,一声不响的走出茶堂。高风更气,去明阳房间,把明阳的书纸作两抱捧到火坑。谢婆婆开始忙捡火坑的书往火坑外扔。高风毫不客气的说,今天谁阻拦他烧书,就跟谁过不去。谢婆婆见高生那样狗脸上不长毛,不知道他家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再阻拦。当茶堂里烟雾滚滚时,她借被烟熏呛得难受,回家了。
4、山路弯弯
明阳以为他爸爸为他对毛面的事很气恼,担心待在家里,他爸爸会再发他脾气,所以,想到外面溜溜,等他爸爸气消了再回去。他走到院子外的车路上,碰到明顺抱着远志从从院子前的合作社回来。他随便招呼的问明顺到干嘛。没想到明顺气呼呼的说,到看福华到打麻将,见她手气不好,叫她不要打了,她却发脾气……走了。明阳听后,急切的问明顺,她去哪里了,怎么不叫她一起回家呢。明顺说了句“处卵不她”,就抱着远志回家去了。明阳看到半边月亮已经升到天空正中,使村子、平田和山野大体可见。估计嫂嫂是心里有气恼,可能像他一样,一个人在外面消消气就回去了。所以也不是很着急,顺着车路信步往望开阔处走。
这是大山上的一弯小盆地。由东边延伸一条山脉下来,到这里分成三个小山脉。中间的山脉比两边的山脉稍长,山脉尾部展开成一个山湾,比较平缓,山脚有刘家院和王家院,整个村寨顺山势弯如峨眉,所以,叫弯弯院。弯弯院是全村最大的院子,所以,全村以弯弯院命名为弯弯村。弯弯院南边的小山脉脚下的村子的男人都姓李,所以叫李家院;峨眉院北的小山脉,东南侧山势比较平缓,山下有个很大的村子,是舒家院,是全村第二大村子;舒家院西南侧,山势很陡,山脚是学校和大队时留下的礼堂。舒家院偏南对面的山下还有雷家院和谢家院,这两个村子相距很近,所以,两个院子的年轻人经常在一起玩,如同一个院子的人。一条小溪由南往北,穿过宽阔的平田,把峨眉村划分成东西两边。溪东边的山,比较陡,多是灰色的石沙土。很贫瘠,不适应种阳春。特别是栽草烟,只能栽一两次,种过一两次后再栽草烟,草烟长到根粗叶肥时,烟叶上就会长出很多像鱼眼睛一样的泡子,一下大雨,两天功夫,整块地的草烟就会全部烂死掉。所以,除了个别人种一点黄豆,近处大部分都是荒山。上山和较远处有一些松杉和其它灌木与杂草,四季常青,合适放牛。小溪的西边山,大而平缓,到处是当地人叫成“石灰岩”的岩石。土是黄色的,虽然不是很肥沃,但也不像溪东边的山土那么贫瘠,种阳春很好。特别是种瓜菜,味道特别好。所以,不管远近,连岩石旮旯也被挖成地种阳春了。当地人习惯把好做阳春的黄土地叫成黄土上。一条坑洼不平的车路由东北方的山上弯下来,从舒家院前开始弧弯的经峨眉院前和李家院前,往东南山上弯出去。是个很美很神奇的地方。
但是,明阳此时对月光下的美丽和神奇没任何感觉,只觉得夜风清冷,身影孤落。他视而不见的顺着弯弯的小车路,思绪繁杂的缓慢的往寂静处走……
当他走到弯弯院南侧不远的水井前,感到有点阴森。他以前听人说那水井上面经常闹鬼。他停下来,向水井上面望了一眼,看到水井上面的茶林的茶树的阴影,阴森森的笼罩着井上面的那丘油菜田。他正想转身往回走,却听到油菜田里好像有响动。他想,难道会是伢儿偷油菜苔吃?他小时候听说,正月十三夜里,偷油菜苔吃,不会生包疮。但已经是二月了,油菜苔也都老了。他感到奇怪,就轻轻的探过去。却看到,在暗淡的田坎下,腊梅的爸爸刘高顺,跟他嫂嫂在茶林坎下,油菜田里边的茶树阴影下的一件军大衣上……
明阳热血上涨,两眼喷火。但他想起北村有个做弟弟的,锄草时看到做嫂嫂的在不远处跟一个男的不对劲,就偷偷过去,看到那个男的正趴在他嫂嫂上面,他就用锄头在那男的屁股上挖了两锄头。那男的差点死了。结果是,那男的堂客请干部评理,要那个做弟弟的出医药费;他哥哥跟他嫂嫂闹离婚……明阳不希望他哥哥离婚。更不想看到他嫂嫂……以后在一个家里生活,太尴尬。他迟疑时想起几个月前发生的事——高风赶打在福花灶上的碗里啄饭粒的鸡,失手打折了一只鸡的脚。福花嚷骂高风,明顺看不过眼,跟她吵起来。她夜里去打麻将,深夜回家。明顺却闩了门,不肯开。福花在门外左右为难时,高顺从后面偷偷拉她。福花也就半推半就的跟良友走了。当时明阳正在写文,听到门外有动静,就从窗户看到了。他为当时就没心思再接着写文了。考虑了再三,才出房间,看到高顺家后面,平时是腊梅睡的小房子灯亮着。他轻轻下屋场坎,轻轻的推移腊梅的窗子里面的推门,使窗户移开手指宽的缝。他从缝里看到高顺和福花正光着身子叠在床上……他犹豫了一阵,才轻拍窗子,叫出高顺,警告他以后不要再找他嫂嫂。高顺当时就答应了他。他才送他嫂嫂去春梅家,跟春梅过夜。
明阳不想把事闹大,又担心这样下去,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被他哥哥知道……他很快作出决定,在距他们十几步处转身,背对他们,低声喝斥:“你们跟我起来!把话说清楚!”
高顺到明阳面前,明阳阴冷的说:“你上次跟我保证,不再找她,为什么还这样?”
“是她找我……”
“她才二十多岁,为什么找你,不找别人?”
“她打牌借我的钱……我没问她还钱,她说这样抵债,还让我以后给你们家的草烟价钱高点……”
明阳想起他出去那年,他爸爸一次到卖草烟,草烟明明比人家的好,可价钱却比人家的底,当时他爸爸就跟高顺争辩。高顺说他爸爸,愿卖就卖,不卖就算了。他爸爸只好卖了。但是回家骂着高顺的娘说,以后不种草烟了,免得讨米冇得受狗气……可是那次后,高顺让他哥哥去草烟收购点,礼堂里做事,十二块钱一天……这使他感到羞恨、悲哀、无奈,就说:“你都快五十的人了,又不是懵懂少年……人的忍耐性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以为我家没人。你看看水浒,想想西门庆和裴如海为什么会死!”
高顺走后,明阳跟福花说:“你也不小女伢儿了,应该想得到,这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万一闹出大事,不说你们,远志怎么办?你娘家还有脸见人吗?”
平时对明阳脾气很大的福花,一直没吱声。明阳也没多说她。陪她敲开春梅的房门,跟春梅说了,“她跟我哥哥为打麻将吵架了,今夜跟你睡一下”,就走了。
明阳回家,看到茶堂等还亮着,他从门缝里窥看,见他爸爸坐在火坑前,痴呆的望着火坑里的书纸灰炭……他去他房间,见书桌上下空了。他感觉脑袋像在翻滚的开水里煮一样,脑子随开水翻涌沸腾,他感觉身子像棉花条漫漫被水湿透一样,最后和衣躺到床上……
第二天,高风见天色大亮了,明阳还没起床生活烧水、煮饭什么的。去明阳窗户上偷看,见明阳睡得正沉,感到昨晚自己太冲动,心里不免有点觉得对不住明阳,就把饭菜、猪食都搞好后,叫明阳起床吃早饭时。明阳从从半醒半梦种清醒过来,应了:“您先吃!我还不饿!”就拉被子蒙了头。高风怏怏的去茶堂火坑边坐了,对着桌上的饭菜发呆。
明阳感觉尿很胀了才起床。去茅斯后,直接去明顺那边,看到福花和远志在圆盆(当地放在低矮的木框架上的火盆)边烤火。明顺一个人在桌子前喝闷酒。他就进屋,在桌前说明顺:早上一个人喝什么酒?名顺拿着酒瓶说,只剩这么一点了,喝完了事。明阳见明顺似乎喝得差不多了,但他酒碗里还一点,酒瓶里也还有二两酒,担心他喝醉,就说,把酒瓶给他,让他也喝一点试试。明顺把酒瓶给明阳,并给明阳就坐。明阳直接对着酒瓶喝了一小口,觉得很苦,火辣辣的,像一簇荆刺从喉咙里拉下去一样。明顺叫他吃点菜压压。明阳看到桌上就是半碗清淡的白菜苔,就夹了一口,说:“两口子不要老是赌气,要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吵,远志都三岁了,不要让他看你们吵架……”明阳说着,把酒瓶里的酒一口喝完,一手捂着嘴,一手把酒瓶放到桌下,赶忙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缓过气来,又说,“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两口子要理解,要尊重,要为远志着想…等爸爸病全好了,我可能会出去。我的田地都给你们…爸爸就靠你们照顾了…”
明阳说着,感觉胸热脸烫,肚子里热辣的翻腾,双眼迷离,站起来,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他估计是快醉了,回他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一会儿扑哧扑哧睡着了。
高风听到明阳起床后,开始吃饭。但他吃完饭,还没见明阳来吃饭。去他房间的窗户上看,见他又睡了。而且叫了几声,他只说“我想睡一下……”就拉被子连头脸一起盖了。高风推门,门栓了。这使高风惊恐起来,坐立不安。平时吃过早饭都会来要明阳一起去放牛的伙伴拍门叫他,他像睡死了一样,毫无反应。他那些伙伴也就自行回家放牛去了。高风正不知怎么办时,春梅和秀玉来了。
春梅的爸妈早上去她外公家了,她是来托明阳放牛把她家的牛一起带去的。高风就把明阳对毛面和高风烧了他的书的事跟春梅俩说了,说明阳现在想不开,不吃不喝的睡着不肯起床了,叫春梅想办法开导一下明阳。
春梅在门外轻声的叫明阳,明阳没答应。她又怕叫得太重会被邻居听到。就到柴堆里抽了一根柴棍儿,叫秀玉抓着门镣,用力把门往外拉紧,她从窗户伸柴棍进去挑拨门栓。费了好一阵力气才把门打开。高风在门外,看着她俩进房间,走到床前,春梅轻声叫他,他像在梦里似的问:“做~嘛~啊……”春梅推他胳膊的摇着叫他:“起床吃饭放牛去啊!”他像怕她两看到似的,背对她俩说:“我不去放牛……”
春梅和秀玉闻得他一身酒气,认为他是想不开,喝了闷酒,醉了。就收捡了地上的笔和零乱的纸,然后,春梅到门口跟高风说:“他是喝醉了,您不要担心,等会儿我给他打盆冷水洗洗脸,酒就醒了,我们再劝劝就没事了。”
高风听后,心里略微轻松一点,叫春梅去把她家的牛放出来,他把他家的牛放到院子外等她。等她把牛感到院子外后,他把她家的牛带去一起放。春梅叫秀玉跟她一起回家,替她把牛放到院子外去。她自己给徒弟们编排好事务。之后与秀玉一起再去明阳家。
她俩到明阳家后,为了尽量少被人看到,春梅带秀玉直接去灶屋找了脸盆,舀了半盆冷水,由秀玉端进明阳的房间。明阳缓慢的转身,像没睡醒似的,说:“你们,做嘛啊!”。春梅闩门后,一边往他走近,一边说:“给你洗个冷水脸……”
明阳把脖子上的被子往胸部推,软软的说:“不~用!我睡一下…就好了…”
但秀玉把水放在他床头前,站在床前看他,他双眼眯着看她,嘴皱动一下,又闭上眼睛,脑袋耷拉在床头。春梅把脸盆里把毛巾拧得半干,贴到明阳的脸上抹搓。明阳说:“你们去吧!我自己来!”
“你不是不喝酒嘛!”春梅一边问,一边把毛巾放到脸盆重新打湿,拧了一下,又往他脸上敷。
明阳想起,他曾经和春梅放牛时到一起砍柴,他爬到杉树上看杉树的枝杈时,把已经很朴旧的内裤和罩裤,一起背破。她当时刚好带着没纳好的袜底和针线。她让他脱了裤子,给他缝补好……
……但现在毕竟秀玉在场,就说:“不用~搓……”
春梅把毛巾拿到脸盆时,说他脸火烫。叫秀玉试试他的脸,看看要不要叫院子里的医生来。秀玉有点忌讳,一时没摸他脸的勇气。春梅说:“他像死的一样,你还担心什么呢?”秀玉才轻缓的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可能让他洗个冷水澡就好了……”
“怎么让他洗冷水澡啊?”春梅说,“你给他洗啊?”
“把他衣裳脱了,用冷水抹一下,也可以吧?”秀玉说。
春梅叫秀玉帮忙,推挪明阳,取出压在他身下的盖被,半折的盖了他下半身。明阳想到秀玉都放开忌讳,帮春梅推拉他了,也就不再想推辞,略显配合的由她俩脱了上衣,软塌塌的躺着,微闭眼睛,似乎是完全没听她俩说什么,任秀玉推挪,由春梅用湿毛巾,在他胸、肩、背上抹洗,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涌现出高风哀愁无奈的神情和良友对福花的情形,以及明顺和闷酒的样子……明阳微微睁开眼看了一下光秃秃的书桌,又看了一下春梅和秀玉,想起秀玉说栽枣树种西瓜的事,缓缓的闭上眼,把脸略微偏到一边,慢慢的从眼角滑出泪来。
秀玉看到后,叫春梅用毛巾抹洗他的脸。春梅抹了他脸上的眼泪后,再把毛巾打湿,扭半干,敷到他的胸上,坐到床上,说:“你到底做嘛了?”
明阳疲惫的看着春梅,没回答,眼角又滚出两颗泪珠。他想抬手揩眼的时候,春梅替他抹干眼睛,说:“你别这样好不好?”
秀玉拿了书桌前的椅子,坐到床头前,看着他,跟他很近的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明阳看看秀玉,缓缓的说:“做人,好辛苦,好难……”
“人活着都不容易。”秀玉说,“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啊!”
“没办法的……”明阳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人家都看不起,经常受人欺负,我就想出人头地,让那些看不起我家的人看看……可是,现在不分下雨天晴都是忙得两头黢黑,根本没空学习,还少吃少穿,还要受气……曾经有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家里很有钱,愿意跟我好。我为了能读佛学院,好安心学习,没有答应她。没想到,结果会这样……早知道我爸爸这么想我招出去,我还不如跟那个女的好了……”
春梅不知道怎么劝慰他,只是慢慢的给他冷敷。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啊!其实啊!这文学,也是很悲哀的事……我们这样的底层老百姓,没有名气,没有人脉关系,没有钱,就是写出好的作品,也不一定能发表。”秀玉停了一下,又说:“文艺也是为政治服务的。你这些年的阴暗生活,在你心里扎根了,以你的性格,你很难写出当前政治需要的作品。现在是和平年代,不是政治纷争的乱世,你就是写出比《狂人日记》,《祥林嫂》,《孔乙己》更好的小说,也没地方敢发表。弄不好,还让你去坐牢。这就是解放四十多年来没有出过大师级作家的原因。贾平凹算是有名气了吧?但他有哪一本书能列为名著?《废都》,题目好像有评判的意味,但内容却也很平俗。为什么?因为政治不需要一些作家的真实心声,只能写点挣稿费的东西。还有琼瑶,也是读者很多的作家。她写的那些爱情故事惹出了很多泪水。但哪一本能列为名著呢?如果你千辛万苦的学习,到时只写一些俗不可耐的言情小说,为挣稿费,那还不如现在就去做生意赚钱!”
秀玉的话,使明阳想起他曾经写了一篇小说,是说一对农村青年相爱,女方父母反对,最后那女的服农药自杀,男的做了和尚。他一个朋友看后,说很感人,帮他带给一个做编辑的熟人看看。那编辑说他写的那对青年对自由恋爱的抗争失败了,是想告诫别人不要自由恋爱,任由父母包办婚姻,否者就是惨烈的失败吗?所以,没有意义,稿子被退回。他后来随意写的《出家人为什么扎裤脚》、《木鱼的作用》,竟然先后发表了。这使他感到秀玉像一团温暖的光,照亮了他内心底里的黑暗。他不由倾佩的看她,目光像蚂蝗爬在她的脸上。
秀玉见明阳开始那迷惘无力的眼睛,显得稍有活力的看她,就接着说:“你觉得你过得辛苦,难,都是因为困难。如果你很有钱,医院做康复治疗,或者在家里请个保姆,你可以放手做你想做的事。
“你可以把文学当一种爱好,在生活条件许可的情况下,自娱自乐的写写是完全可以的。但是你把它当作毕生唯一的追求,唯一的出路,就不怎么好了。你认为你的追求是高尚的。可你想过没有?你写出一本比《红楼梦》还好的小说,能给人类社会带来什么好处?但是,袁隆平研制出的优质水稻,还有内燃机和电,这些给人类带来的好处,都是看得见的。而文学呢?特别是小说家,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哗众取宠的骗子!你为这虚华的东西穷极一生,值得吗?”
明阳想起,曾经的舞水报的主编跟他说的,写文是没有意义的。能写出好小说又能怎么样?留名千秋又能怎么样?穷人要的是钱和粮食,有钱人要的是美色和虚名。四大名著在他们眼里还不如一台旧拖拉机。他不想为这自欺欺人的事耗费时间和精力了。所以,他放弃了写文……
秀玉见明阳静默的看着她,又说:“我认为你现在应该把心思用在怎样挣钱,把家里搞好。遇到合适、能跟你同心的女伢儿,不要错过。成了家,即顺了你爸爸心愿,又能扶持你事业,比你这样,即苦了自己,又害你爸爸伤心,又什么事都做不成要好多了……”
秀玉见明阳一脸茫然,就问:“你认为呢?”
明阳说:“我想不出挣钱的路子……在家里,不栽枣树种西瓜,就只有种草烟了。草烟价钱,全在高顺一句话……先前还有小贩子来收,可以卖给他们。现在草烟不准出境,没有人敢来收了。自己送到溆浦去,没有关系照样没有好价钱。要我像王家院志田那样去讨好高顺,我做不来……”
春梅对秀玉解释的说:“前年,高顺家从牛栏起出一栏牛屎粪,被志田两夫妻,一夜就把牛屎粪全部担到高顺家的地里去了。第二天早上,高顺堂客看到牛屎粪不见了,认为是谁偷走了,在家门前骂,哪个贼剁脑壳的连牛屎粪也偷……那样讨好人家是太丢人!”
“我晓得,草烟不准过境境,大家只能卖给本村烟草收购站。去年谢申德不就是因为烟好,价钱却比别人低,要担到溆浦去卖,在路上被干部拦住,不准他卖到外境去,他不是气得把烟烧了嘛!”秀玉说,“不种草烟,可以做生意,收油菜籽,收茶籽,收辣子。也可以做药材生意,收黄姜,三步跳,蜂窝草……你不一定要死守这个小地方,把视野放开。可以到辰溪,怀化,长沙,甚至到外省都可以去做。”
明阳说:“那些生意,我不会啊!”
“万事开头难,因为不熟悉。熟悉了就好了。”秀玉说,“我估计你目前不适于在家里做生意。合适去辰溪,怀化做点小生意,担箩筐,或者摆地摊,卖菜,卖水果,或者卖包子,都可以,又不要很多本钱。你人缘好,凭你的聪明和钻劲,一定会赚得到钱。有本钱了,可以租个摊位,或门面。等有钱了生意就好做了,木材生意,煤炭生意都可以做!开酒楼招待所什么的,都好。还有开个像以前的百货公司一样的大商店,也会很赚钱……”
明阳说:“我出去了,我爸爸怎么办呢……”
“你现在尽快让你爸爸身体好起来,等你爸爸身体好了,再去做生意。”秀玉说,“等你赚钱了,有住处了,可以把你爸爸接到你那里去……”
明阳听到这里,推在他身上冷敷的春梅的手。春梅问:“要做嘛?”
“我脑壳两边涨疼。”明阳一边缓慢的支撑起身子,一边说,“喉咙焦干,想去喝水!”
“我去舀!”她把毛巾放到脸盆,一边说,“你听秀玉说一下话!”一边急急的开门出去了。
秀玉看着春梅出去后,回头说:“她这么好,你怎么不跟她好呢?”
明阳沉默了一许,苦笑一下,说:“我们同姓,我对她像姐妹,还有一点妈妈的亲敬……”
“我晓得!”秀玉说,“现在只反对近亲……真正合得来,可以瞒着别人到外面去……”
“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整家教,搞得我两家不得安宁……她随便找个都会比我好,我何苦拖累她呢?”明阳说,“她爸妈对我这么好,我和她好了,怎么对得住他爸妈呢?院子人都以为我和她会出事,我们不能让人家看扁了,不能让她坏了名声……”
秀玉正想问什么,见春梅端着一瓢水来了,就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明阳坐起来,接过水瓢,把头伸到床沿外,先缓慢的喝了一小口,对春梅笑笑,接着就“骨都骨都”的一气喝完,然后把水瓢递给春梅,说:“把瓢就放在那书桌上!”
春梅转身往书桌上放水瓢时,明阳问秀玉:“你为什么不去外面做生意呢……”
“没合适的伴。”秀玉说,“女伢儿一个人去外面做生意不方便,我妈妈不放心。还怕人家会说闲话……”
接着秀玉跟明阳说,怀化迎丰市场那边生意怎好作;叫明阳借点钱,在迎丰市场附近租个什么样的房子,要多少钱等等。直到明阳说春梅不在家,她的徒弟们万一有事找她,不好办,一再她叫她俩回去。春梅说回去看看,等会儿再来看他后,她俩才回春每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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